六合歸一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參商相會

肌肉收縮,血脈擴張,左心房供血不足,在生生的疼。

青夏騎在戰馬之上,看著大漠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和丟棄的盔甲兵器,只感覺一顆心似乎被人緊緊握緊,西北風呼嘯的吹著,揚起她身後漆黑的披風,飛騰紛揚,鼓舞的飄著,像是斷翅的蒼鷹的羽翼在長空中波及,無力的,但卻充滿了不屈服的倔強。

青夏咬緊了嘴角,深深的吸氣,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繼續前進。”

聲音很是低沉,聽不到一絲情緒的波動,主帥的沉著和冷靜,極大的鼓舞了那些惴惴不安的士兵們,可以讓他們仍舊保持著一絲清明和信心,繼續向前走去。的確,這一路,若不是青夏的竭力壓制和算無遺策的計謀相助,可能還未到樓蘭,士兵就已經嘩變了。

這已經是第四片戰場,血腥的味道越來越重,南楚軍人們的屍體也累積的越來越高,這已經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丟盔卸甲的逃亡,遍地破碎的旗幟和馬糞,很輕易就可以推算出有多少大軍經過此處。仿佛是有一根堅釘狠狠的插進心裏,大片大片的鮮血呼嘯的湧出,壓得心頭越發的沉重。

終於全都來了嗎?

年輕的將軍嘴角輕輕的冷笑,終於還是耐不住寂寞,全都攪到了這片昏黃的大漠之中,趁亂打劫,抑或也可以說是落井下石,田川、北秦、東南蠻邦、西北藩國、東齊余孽,全都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挺進了這片千百年來無人問津的渾黃大漠,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冷箭陰謀,無孔不入的暗算較量,終於還是齊齊調轉箭頭,一同對著那個任性倔強的男人。

他一定會沒事的,三年前的河套會戰,四年前的松露山之戰,兩年前的西黑之戰,收復南疆,平定東齊,進軍海市,這些年來,他身經百戰,哪一次不是兇險異常,哪一次不是生死攸關,又有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置之死地而後生?哪怕現在孤軍深入,哪怕現在並無補給糧草,哪怕現在面對這數十倍於己的敵人,他也不會有事。他天生就是光芒普照的王者和戰神,行走於刀鋒血雨之間,絕不會死在敵人的鐵蹄之下。

她堅信這一點,一直堅信。

可是為什麽,還是會心疼的無法自抑,仿佛是有人在心臟上方懸掛了一只利劍,每一次的跳動都會深深的刺入血脈,鮮血長流。

青夏緊緊的握緊拳頭,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似乎把那些渾濁的空氣全都咽下去一樣。

她要前往樓蘭,無論前面擋路的是誰,她都不會手軟,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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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兩日的跋涉,楚軍終於在第三日趕到樓蘭外的陸賈商道,看著滿目瘡痍的戰場,青夏的一顆心終於狠狠的沉了下去。就像是一個知道大漠上行走的旅人,知道哪一處有泉水,可是趕到的時候卻發現那裏早就已經是一片幹涸的荒漠了。

遍地狼藉的屍體和兵刃,血汙一片,笙旗寥落,食腐的鷹鴆在天空中盤旋,不時的發出淒厲的尖鳴,還在寒風中燃燒的火把噼啪作響,有脂肪燒烤的香氣在空氣裏回蕩,卻讓人幾乎一口嘔吐出來。滿目所見,到處都是敗落的痕跡,戰火的灼燒徹底摧毀了這一片昔日熱鬧繁華的商旅之地,狂風呼嘯,黃沙翻滾,似乎連上天也有不忍,欲掀起黃浪將這裏的一切掩埋。

“大人,”宋楊遲疑的上前,想說什麽,可是嘴唇泛白,卻始終沒有開口。那些事實血淋淋的擺在眼前,已經容不得他們再去自欺欺人了。

隊伍中漸漸有細微的喧嘩,這一路所見的恐懼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驚慌失措的情緒在軍中蔓延了起來,一雙雙眼睛漸漸變得通紅,曾經熱血沸騰的腔子也逐漸的冷卻,剩下的,只是濃濃的失望和仿徨。

“繼續前進,兵發樓蘭。”

沉重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恍若是刀子劃過生鐵,青夏挺直的背脊是那樣的倔強,她眼神冷冽的望著前方,驅馬前進,身後的士兵們齊齊一震,同時擡起頭來望著他們的主帥,眼神各異,有那般的崇敬和畏懼,卻也有那般的不信任和懷疑。

“大人!”一名小校突然皺眉說道:“陛下的人馬已經死傷殆盡,前面最起碼有數倍於我們的大軍,我們這般冒失輕率,末將認為不妥。”

青夏頭也不轉,只是半眯著眼睛側頭望著他,眼內鋒芒畢露,隱隱有若寒冰下的暗流。

小校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在青夏目光的注視下卻突然有不可抑止的緊張,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一路所見,北秦、西川、匈奴各部都有發兵,我們人困馬乏,兵力不足,實在不應該和敵人正面相抗。”

“哦?”低沉的聲音微微上揚,淡淡的說道:“那你認為應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