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永不妥協

“大人!”

周班頭望著葉小天,只喚了一聲大人,熱淚便滾滾而下。這一刻,他真的失望透了,對知縣、對官府、對朝廷。

齊木看著葉小天一聲冷笑,順手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往公案上一拋,“當”地一聲,打碎了硯台。

齊木傲然道:“我們走!”

齊木得意洋洋地走向大堂門口,徐林馬上像狗一樣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而葉小天依舊站在門口。

齊木走到葉小天身邊,停住腳步,上下看他幾眼,向徐林問道:“這人是誰?”

徐林心領神會地湊上去,涎著臉道:“小人也不認得,不過看模樣像是個小醜。”

齊木笑道:“小醜好啊,大爺我就喜歡看小醜。來年爺再辦生日的時候,記得把這小醜找來,叫爺開開心。”

徐林點頭哈腰地道:“是是是,小人記住了。一個小醜而已,應該比周班頭那身份便宜一些,大概……值三錢銀子?”

齊木佯怒地瞪他一眼,道:“我齊家能那麽不大方?請他來演一天的堂會,怎麽也得給一兩銀子吧。”

“哈哈哈哈……”

齊木仰天大笑,舉步出了大堂,徐林趕緊搶前一步,從廊下拾起一把雨傘,打開,翹著屁股,把傘湊到齊木頭上向大雨中走去。一眾打手和只得到花知縣一番訓斥的祥哥等人一窩蜂地跟了上去。

郭老丈帶著一家人,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門口,站在雨裏,淋得像落湯雞似的,齊木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不知何時,羞愧而去的花知縣又出現在大堂上,他像幽魂似的從屏風後面閃出來,看到葉小天,登時滿面懊惱、氣憤,他把自己所受的所有屈辱,都視同是葉小天加諸於他的。

瞪著葉小天,花知縣怒氣沖沖地道:“不識時務、不知進退、不知輕重、不知所謂、不知天高地厚!你現在明白,葫縣究竟是什麽樣子了?被人笑為好醜,你很光彩,是不是?”

“是!”

葉小天很少和上司頂牛,在天牢三年,他就爬上了他老子一輩子都沒達到過的仕途高度——玄字一號監牢頭兒,應付上司是很有一套的,但這一刻,他毫不猶豫,對於觸犯他為人處世底線的事,他從不妥協!

葉小天拄著拐,一步一步地走上大堂,郭老丈一家人本想冒雨離去,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拖著一身雨水跟進了大堂,盡管畏於齊木的威脅,他臨陣反水做了降兵,可是他還是想聽聽葉小天說什麽,也許緣於葉小天一直以來的決不妥協的作為,他本能地相信,葉小天不會就這樣承認失敗。

“我很可笑嗎?”

葉小天突然問出一句,沒有人回答。葉小天笑笑,轉向落湯雞似的郭老丈,緩緩地道:“郭老丈,看看你的小孫子,你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他父親是病死的!你能不能說出口?”

郭老丈就像被雨淋久了在打擺子,身子不停地哆嗦,根本不敢看孫子一眼。

葉小天又看向那些來做證人的周徐兩家的鄰居,一瘸一拐地挪到屍體旁邊,把已經蓋上的濕淋淋的白布掀開,露出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對他們說道:“你們看看他,幾天前,他每早外出時還和你們親熱地打招呼,喊著大叔大嬸。你們看著他,告訴這公堂上的所有的人,說他是主動挑釁,咎由自取!”

鄰居們紛紛低下了頭,有人忽然流下眼淚,痛恨自己的懦弱,卻鼓不起足夠的勇氣。

葉小天又轉向滿臉氣憤的花知縣,指著他頭頂明鏡高懸的牌匾:“縣尊大人,請你看著你頭頂的那塊匾,捧起你那方七品正堂的官印,告訴所有人,葫縣官府的恥辱、葫縣百姓所受的冤屈,是因為不識時務的我而造成的!”

花知縣的白臉再度脹紅了,忽然間,他開始後悔從屏風後面再走出來。

葉小天突然又轉向人群中的孟縣丞,孟縣丞正在冷笑,但是當他對上葉小天的眼睛,他突然笑不出了,葉小天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盯著他回避躲閃的眼睛,說道:“孟縣丞,請你看看這些捕快、這些皂隸,他們都歸你管,你告訴他們,你領著朝廷的俸祿,其實做的是齊家的官,請你大聲告訴他們!”

孟縣丞臉色發青,他很想斥責葉小天幾聲,可嘴唇嚅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葉小天慢慢站正,環顧著大堂上的所有人:“我從你們的眼睛裏面,看到有人失望、有人悲哀、有人憤怒,有那麻木不仁的一臉冷漠、有那毫無同情心的滿臉冷笑,如果……你還有一顆良心的話,請你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我錯了!”

大堂上一片壓抑,靜的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楚。

“喀喇喇!”

又是一道驚雷響過,有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