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我之美

一輛輕車在十幾個家人的護衛下駛進了貴陽城。軸承已經有些搖晃、車子一走就發出吱吱嘎嘎刺耳的響聲,棚布上有一層灰塵,隨從侍衛的馬臀上都放著長布包裹,這一行人一定趕了很長很遠的路。

車簾兒一掀,探出一張五旬婦人雍容的面孔:“貢試之期到了沒有?”

一個騎在馬上的家人俯身答道:“夫人放心,小的剛剛打聽過,兩天之後才是貢試之期,咱們沒有晚到。”

貴婦人神色微松,頷首道:“那就好。”

家人道:“夫人,咱們是不是先找家客棧休息一下。”

貴婦人搖頭道:“不!直接去楊府。”

車簾放下,貴婦臉上的雍容之色頓時消失,換上了一副忐忑的模樣。這位貴婦人正是楊霖的妻子,楊應龍相召,她豈敢不來,可這一路上卻是惶惶不可終日,唯恐楊應龍已經知道了她害死遙遙母親的真相。

當初她若知道遙遙母親與楊應龍的關系,就是借她一個膽子她也不敢加害,可惜,直到遙遙母親中毒將死,她才獲悉真相。

遙遙的母親瀕死之際,楊夫人摞下狠話,說要把她那小賤種也弄死,遙遙的母親說出真相,是想讓楊夫人有所忌憚。楊夫人確實大為驚恐,她沒想到楊應龍只在她府上住了一個多月,居然勾搭上了這個深居簡出的如夫人。

遙遙母親死後,楊夫人寢食不安,唯恐播州會有什麽動作,對遙遙自然更加不敢加害,可遙遙母親過世很久,播州也沒什麽動靜,她的心思又漸漸活泛起來。

在她想來,楊土司與遙遙母親的那段孽應該只是一時見色心喜,花言巧語騙了她的身子,像楊土司那等人物,身邊從來不缺女人,只怕早就忘了他在靖州的這段艷遇。

然而,就算他對遙遙母親沒什麽感情,可是對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呢?水舞名為丫環,實則與遙遙母親情同姐妹,遙遙的母親臨終之前,甚至讓女兒認她做幹娘,遙遙的真實身份,水舞十有八九也是清楚的。一旦來日她帶著遙遙去播州尋到遙遙的親生父親,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因此,楊夫人才處心積慮地想把水舞和遙遙除掉,只要她們死了,或許播州那位楊土司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他在靖州的這段露水姻緣,自己也就高枕無憂了。

誰知,楊三瘦離開靖州那麽久,迄今還沒消息,也不知他完沒完成自己交待的任務,偏偏這時播州楊應龍又傳來消息,命楊府派管事之人前往貴陽,配合調查一樁命案。

報訊人語焉不詳,楊夫人也不清楚究竟是一樁什麽命案,但她基本可以確定,這樁命案與遙遙母親之死無關。楊應龍是什麽人物?如果他想殺人,需要訴諸公堂麽?況且這件事張揚開來,對他的名聲也不好。

有了這個判斷,楊夫人才敢來貴陽,可是盡管一路盤算的很好,如今真到了貴陽,馬上就將見到楊應龍,她的心情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貴州數得上字號的大土司在貴陽城裏都有宅子,但是這些土司基本上都不住貴陽,因此楊應龍到了貴陽後,很難找到一個身份地位與他相當的人,也就少了許多應酬,這幾天一直都歇在府上,知道他在貴陽的人極少。

楊夫人到了楊府,下人通報進去,楊應龍立即傳見,楊夫人走進客廳,一見楊應龍正在上首坐著,馬上止步福禮道:“靖州楊胡氏,見過家主!”

靖州楊氏是播州楊氏的分支,楊夫人以自家人身份參見,兩個人的關系就親近了許多。楊應龍微笑起身,客氣地道:“夫人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來來來,快請坐。”

“謝家主!”

楊夫人在下首輕輕坐下,欠身說道:“接到家主傳訊後,妾身馬上就啟程了,只是妾身一介女流,出門在外難免有諸多不便,是以今日才到,希望沒有誤了家主的大事。”

楊應龍打了個哈哈,笑道:“夫人到的很及時,並不曾誤了大事。”

這時下人奉茶上來,楊應龍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又向楊夫人示意了一下,楊夫人捧起茶來潤了潤喉嚨,又道:“家主派往靖州的人語焉不詳,是以妾身至今還不清楚究竟是一樁什麽命案,還請家主示下。”

楊應龍道:“呵呵,這樁官司麽,說來蹊蹺,卻也有趣得很。”

楊應龍已經把這樁官司的卷宗從提刑司調來看過,遂把事情經過對楊夫人說了一遍,又道:“銅仁府送來的卷宗上說,害死水舞父親的,其實是你府上派出的三個下人。”

楊應龍摸挲著下巴,沉吟道:“楊三瘦和水舞,我都有些印象,前幾年去你府上時,曾經見過他們,楊三瘦這三個人究竟是不是你派出去的?他們又為何殺人?”

楊夫人聽楊應龍講述經過,這才知道楊三瘦和嶽明、邢二柱一路尾隨水舞,居然到了她的家鄉才找到機會下手,結果卻誤殺了水舞的父親,之後追殺遙遙,結果又枉送了性命,真是三個蠢到不能再蠢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