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聽妻入獄

葉小天入獄,偏又罪名不明,立即在葫縣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先是羅巡檢、顧教諭等人過來探問消息,他們畢竟是官場中人,雖替葉小天打抱不平,但是聽說批捕令系出於南京刑部,且此事關系到京裏一位大人物,雖然心中憤憤,卻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怏怏告辭。

但隨後趕來的洪員外和葫縣一眾士紳就不是那麽好說話了,縣裏要做點兒什麽,離不開他們這些人的支持,尤其像洪員外這樣的大善人,三不五時就會捐一筆錢,對財政困難的葫縣來說,這樣的財神爺是他們不敢得罪的。

然而此事哪是花知縣能做得了主的,他也正郁悶著呢,便把這些人推到徐縣丞那兒,正得意洋洋的徐伯夷頓時也被弄了個焦頭爛額。對這些人,他不好說重話,又無法再推到別人那兒去,只能好言好語地安撫,說些朝廷一定會查明真相,不冤枉一個好官,也不枉縱一個惡人的屁話。

他這麽做也是沒有辦法。如果惡語相向得罪了這些人,他們擡腿就走,以後征收錢糧他們不配合,縣裏缺錢他們不捐款。那麽,錢糧征不上來,政績就無從說起,他們不捐錢,縣衙裏上下人等都會怪罪到他的頭上,他還如何為官。

徐伯夷說的口幹舌燥,好不容易把這些人打發走了,羅大亨和高涯、李伯皓又帶著大批的驛夫跑到縣衙門前來請願了,這一回連王主簿也無法置身事外了,花知縣帶著徐縣丞、王主簿親自趕到衙前接見,好說歹說剛把這三位爺送走,高家寨和李家寨寨主又趕到了葫縣縣城。

這兩位大爺是葫縣最大的兩個部落首領,他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決定葫縣安定於否,花知縣哪敢怠慢,正好王主簿和徐縣丞也在,一個也別跑,花知縣拉住他們兩人,又硬著頭皮接待高李兩位寨主去了。

此時,已是暮色蒼茫。

葫縣大牢,最西邊近城墻處,有一條狹窄的只容一輛小車通過的道路。這條小路正通向葫縣大牢的西院墻內廚房位置,再往前就是死胡同了,因此並無人行走,小道上滿是蒿草,再加上高大的城墻遮擋,陰暗潮濕。

蒿草叢中,有兩道明顯的車輒,大牢裏的垃圾、泔水桶等物,就是從這裏運出去的。因為年代久遠了些,除了每日運送垃圾的車子,甚至沒人記得這裏還有條路。

此時,高小六兒挎著刀,正站在那角門兒外,眼巴巴地望著黑漆漆的胡同外面,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攥著荷包兒,滿臉哭相。此時的高小六兒腹脹如鼓,好象懷胎八月的婦人。

高小六兒自從得了太陽妹妹送他的那只荷包兒,就發覺身體有了些異樣,他一天下來要跑八九趟茅廁,瀉得腳軟,可是肚子卻迅速地脹鼓起來,簡直是莫名其妙。

到後來,小六兒也意識到他拿的荷包有問題,這時他才想起關於苗人和蠱的許多傳說,驚恐之中的小六兒趕緊把那荷包兒遠遠丟開,結果荷包一離身,登時腹痛不止,簡直絞斷了腸子一般的痛。

無奈之下,小六兒只能把那荷包再撿回來,說來也是奇怪,那荷包一到手,腹中痛楚立即平靜下來,可是腹瀉與腹脹這兩樣本來絕不該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怪病依舊不見減輕,再這麽下去,他不瀉死,也得脹破肚皮而亡。

高小六兒此時已經認準了必是那個俏美可愛的小苗女下蠱,連忙告了假,趕到葉典史府上求饒,太陽妹妹一口承認,就是她下了蠱,但是想讓她輕易解了蠱毒卻是萬萬不能。

太陽妹妹給了他一點藥,暫且解了他的腹瀉之症,然後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小命懸於人手的高小六兒無可奈何,只是乖乖答應下來。

此時他正在等候太陽妹妹,過了一會兒,黑漆漆的小巷盡頭出現了一道人影,高小六兒精神一振,連忙屁顛屁顛地迎了上去……

※※※

葉小天盤膝坐在牢房裏,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廊間一盞燈,發出昏暗的燈光。

不要說縣丞,就算是縣令,也沒有權力把他抓起來,批捕的命令必是來自上頭。可葉小天反復思量,始終想不通自己能犯下什麽通天的大案叫人拿住把柄。如果是他曾經冒充典史一事,那麽被抓的不應該只有他一個,如果是蘇循天那樁人命官司,同樣不該是他一個,此事太也蹊蹺。

正因事出蹊蹺,所以他心中坦然,並不驚慌。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官府不可能拿住他的什麽罪名,暫且靜觀其變吧,這應該只是一個誤會。

葉小天安慰著自己,打個呵欠,正想躺下休息一陣,遠處突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來。葉小天警惕地擡頭望去,就見一個身材瘦小的獄卒提著一盞燈籠慢吞吞地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個身材稍高的黑衣人,那人穿著一件連體的黑袍,頭低著,連臉面都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