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敲山震虎

陳慕燕自盡一事,使得縣衙的氣氛更加沉重起來。花晴風得知這一消息後,馬上把王主簿和葉小天召到二堂,花晴風沉著臉色質問葉小天:“葉縣丞,陳慕燕是重要嫌犯,怎麽能容許他獨自進入茅廁,竟而從容自盡!”

葉小天苦笑道:“大人,陳慕燕自盡時是否從容,這個可是真的無從考據了。他是我縣稅課大使,捕快們都認得他。如今雖然成了階下囚,一時之間總不好就拉下臉面嚴苛以待。這也是人之常情,誰會想到他去如廁居然就……下官已吩咐下去,再不許任何一個嫌犯獨處了。”

自從見到那堆從陳慕燕家裏搜出來的銀子,王主簿就不再堅持對葉小天的反對,轉而開始支持起葉小天的行動來,這時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徇私枉法已是重罪。販運緬國財貨更是資敵,只有死路一條,早死晚死還不是一樣?陳慕燕不想活著受罪,那就只有尋死一途了。”

花晴風又是一番唉聲嘆氣,這人一自盡,他作為縣令,少不得還要寫一篇很詳盡的報告上去。花晴風搖搖頭,對葉小天道:“葉縣丞,其他嫌犯千萬要看緊些,萬萬不可再出現這樣的事了。”

正說著,旁邊走來一個衙役,附在花晴風耳邊低語幾句,花晴風微微一蹙眉,轉而對葉小天道:“唔!葉縣丞,趙驛丞來縣衙尋你,想是有要緊事,你這就去吧。”

“下官告退!”葉小天向花晴風和王主簿拱了拱手,轉身回到自己的簽押房,進了簽押房一看,就見趙驛丞正大剌剌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臉色十分難看。

葉小天笑了笑,示意房中的幾個胥吏們退下去,笑吟吟地迎上去道:“趙兄,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趙文遠冷冷地道:“省了吧,趙某官卑人微,可當不起你葉大人的一聲趙兄!趙某此來,只是想請教請教你葉大人,不知道趙某哪裏得罪了你,為什麽你葉大人誠心跟我趙文遠過不去?”

趙文遠“啪”地一巴掌拍在案上,激動地對葉小天道:“謝傳風曾經想投靠我,知道我為什麽拒絕他嗎?因為我知道你和他之間的恩怨,所以把他拒之門外,對你葉大人,趙某不可謂不敬吧?

現如今謝氏車馬行倒了,驛道上只剩下常氏車馬行和羅李高車馬行並駕齊驅了,怎麽著,現在常氏車馬行又成了你葉大人的眼中釘,你一定要除之而後快,是嗎?”

趙文遠真的是有點氣急敗壞了,楊應龍交給他的任務是控制驛道,他要控制驛道,僅憑他的驛丞身份是不夠的,因為這是朝廷給他的官職,隨時也可以剝奪了去,他必須利用職務之便培養一支隱藏在暗中的力量。

為此他苦心栽培常氏車馬行,一直以來可謂不遺余力,現在可好,讓葉小天一口氣兒就給端了,趙文遠豈能不惱。

趙文遠往椅背上一靠,冷冷地道:“實話對你說吧,這常氏車馬行有我的一份。我知道羅李高車馬行的後台是你,可你葉大人也不能吃獨食吧!”

葉小天不以為忤,微笑著走過去,拿起一本賬簿,翻開幾頁,遞到趙文遠面前,道:“趙兄,你看看這個。”

趙文遠負氣地道:“我不看!有什麽好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要罪名,我也能信手拈來。”

葉小天微笑道:“趙兄不必急,何不先看個仔細,這可與你有莫大關系呢。”

“嗯?”趙文遠聽他這麽一說,半信半疑地接過賬簿,認真看了起來。這是南老先生從原始賬簿上謄錄下來的,裏邊全是常氏車馬行的賬簿資料。

趙文遠捧著賬簿,在加了題注的地方瞪大眼睛看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擡起頭來,不屑地對葉小天道:“葉大人,你別是腦子糊塗了吧?這是萬歷八年六月的賬本!那時趙某還沒到葫縣上任呢!和趙某能有什麽關系?”

葉小天輕輕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地道:“沒錯!你繼續往下看,就是因為跟你沒有關系!我才說和你有莫大的關系。你不覺得,你‘有一份子’的常氏車馬氏,大樁的生意和你居然完全沒有關系,這就是最大的問題麽!”

趙文遠瞿然一驚,他被葉小天點醒了,急忙低下頭,繼續翻看那本賬簿,連續翻了幾頁,趙文遠就按捺不住了,徑直翻到賬簿的最後面,看著近期的貨物運輸記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趙文遠狠狠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臉色一片鐵青。他忽然明白了,常氏車馬行一直就在幹販私販禁的勾當,齊木在的時候是這樣,齊木死後常自在獨撐門戶時也是這樣,投到他門下之後還是這樣,問題是……他對此並不知情,也未從中獲得任何利益。

齊木死後,樹倒猢猻散,齊氏門下成了一團散沙,可這車馬行卻始終屹立未倒,如今看來其根源就是因為這家車馬行所掌握的販私販禁渠道了。常自在是他軟硬兼施才降服的,現在看來,常自在真是被他降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