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混,是一種生活

葉小天擡頭一看,就見李向榮慢悠悠地踱了進來,左右張望著,一臉好奇的模樣。葉小天把信收好,離案相迎,笑問道:“李兄,這是什麽風兒把你給吹來了。”

李向榮笑道:“呵呵,我偶然路過這裏,忽然想到今天是老弟你頭一天上衙的日子,所以就過來瞧瞧。嘖嘖,葉老弟,你這刑廳如今煥然一新,氣象與往日大不相同了啊。”

葉小天打個哈哈,請李向榮坐了,吩咐小廝上了茶,對李經歷道:“小弟剛剛到任,樣子總要做一做嘛,不過你也可看到了,門可羅雀啊,到現在還沒開張呢……”

李向榮嘆了口氣,對葉小天道:“葉老弟,我就對你說句推心置腹的話吧,其實像你現在這樣呢,也未嘗不好,尤其是在咱們貴州為官,不容易!與其一步踏錯,身敗名裂,不如安步當車,求個穩當太平。

一句話:混!你還年輕,這麽年輕,再努力又能爬到哪兒去,不如熬資歷,再過四十年,只要你太太平平地一直在官場裏混,沒有被大風大浪給淹死,怎麽也能混個五品六品的官身致仕榮休吧,何其美哉!”

葉小天誠懇地對李向榮道:“李兄的一片金玉良言,小弟謹記心頭。”

李向榮見葉小天對他這位混字輩的老前輩表現得異常尊重,心中很是欣慰,覺得孺子未嘗不可教也,並不像衙中傳言所說的那樣:‘此人脾性甚驢!’可見傳言不足為信,便擺出老大哥的派頭,繼續開導他。

李向榮道:“銅仁府的官不比中原,這兒掌權的各路正印官,大多是土官,都是有根兒的,對你這流官自然不太親近,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往心裏去。這樣吧,今晚為兄作東為你接風,咱們到清浪街‘客來居’小酌幾杯如何。”

葉小天趕緊道:“讓兄長破費,小弟怎麽敢當!這樣吧,今晚戌時,怡紅院,小弟做東。李兄可要先向夫人請好假呀,哈哈……”

李向榮一聽怡紅院,眉頭便跳了幾下,心道:“嗬!這位葉推官的私囊挺豐厚啊,怡紅院一桌酒席比客來居貴了兩倍不止。尤其是客來居就是一家酒樓,可這怡紅院卻是青樓,聽他這意思,還要給我找姑娘陪宿?”

這樣一想,只比葉小天早回銅仁幾天的李向任馬上感到有點腰酸。在葫縣的時候,白主簿給他找來兩個嬌娃,與他夜夜笙歌,當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但離開葫縣返回銅仁後,乏勁兒一下子湧上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恢復元氣。

李向榮便笑道:“你呀你呀,色是刮骨鋼刀,年輕人,要節制。”

葉小天道:“做長輩的才常拿這句話來嚇唬人。其實呢,這就和小孩子玩火愛尿炕一個道理,毫無道理,男歡女愛,傷什麽元氣。”

李向榮馬上正色道:“不然不然,這可是真的!沉溺太深,是真的傷元氣啊!”

“嗯?”

葉小天向李向榮投以探詢的一眼,李向榮猛地醒過味兒來,老臉頓時一紅,他方才這句話分明就是承認自己在床第之間不是偉丈夫了,李經歷趕緊訕訕地岔開話題,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葉小天把他送到門口,兩人約定晚上同赴怡紅院飲酒,葉小天便回轉刑廳正堂,一條腿剛邁進大堂,就有一個皂隸從後邊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道:“老……老爺,衙門口兒有兩個人,口口聲聲要決一死戰。”

葉小天一聽大喜,終於有生意上門了,他馬上進了大廳,繞到公案後面坐下,把驚堂木一拍,喝道:“來啊!升堂!”

書辦皂隸、一應衙役紛紛上堂,李秋池也急急趕到,站在葉小天身旁。堂威喊罷,門前皂隸提了兩個事主進了大堂,葉小天目光炯炯,正作猛虎嘯林狀,可他一看來人,頓時泄了氣。

一旁李秋池不知就裏,見那兩人上堂,笑嘻嘻的不像樣子,立即踏前一步,喝道:“大膽!爾等見了推官大人,為何不跪!”

葉小天有氣無力地道:“算了吧,李先生,他們兩個是府學的生員,有功名在身,不用跪!”

李秋池奇道:“東翁認得這兩人?”

高涯和李伯皓笑吟吟地向葉小天拱了拱手,道:“葉大哥來銅仁做官,卻不告訴我們兩個,忒也不夠意思。”剛剛提起鬥志的李秋池一聽他們這麽說,就知道他們之間是舊相識,登時泄了氣。

高涯和李伯皓這兩個人本來是葫縣縣學的生員,後來他們兩人的父親皆被朝廷封為世襲長官司長官,他們二人也就水漲船高,到了府學讀書,如此一來,將來是可以被賜個同進士出身的。

葉小天聽他二人言語,就知道他們所謂的決鬥只是戲弄門前皂隸,不禁望天翻了個白眼兒,冷哼道:“就是拜土地,還得準備仨瓜倆棗、香燭炮仗呢,你們來看我,就空著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