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服軟(第2/3頁)

一聽皇上有口諭傳達,正圍毆徐伯夷,對他飽以老拳、踏之以腳的眾官員這才停手,紛紛轉過身來。這些官兒們有的帽子歪了,有的挽著袖子,有的袍袂掖在腰帶裏,還有一位大概鞋子不太合腳,踢人的時候又太用力,現在只有一只腳穿靴,另一只腳只能以白襪踩在地上。他們平素體力勞動太少,氣喘籲籲,有幾個還累得大聲咳嗽,那樣子可真夠瞧的。

三德子飛快地向他們腳下瞄了一眼,就見血肉模糊一個人,臉上又是血又是泥,還有參差不齊的幾道鞋印,三德子登時生起兔死狐悲之心:“這也不知道是哪位兄弟,逃得慢了些,竟爾遭了這些文人的毒手哇!”

此時的徐伯夷,三德子根本認不出來,一旁披枷戴鎖的葉小天這時也才看到被眾人圍毆的徐伯夷,徐伯夷何止是滿臉鞋印、血泥,他眼睛也青了,鼻梁也腫了,這時的形象他親媽都不認得,葉小天又哪能認得出來。

三德子見那些窮形惡相的言官禦史們都向他看過來,不禁心驚肉跳,忙擠出一副謙卑的表情,用和緩的聲調道:“皇上口諭:朕貴為天子,豈能為葉小天和這班人所左右。你等休被有心人利用,朕嚴懲葉小天,是因為……”

……

萬歷皇帝讓三德子去左順門傳旨,待三德子離開,萬歷也沒心思批閱奏章了,只在乾清宮裏等信兒。難怪萬歷忐忑,文官們抱成團兒的時候,那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就算是皇帝,除非寧可拼著讓自己的江山元氣大傷,也不敢跟他們死磕。

尤其是,他這次所辦的事兒確實不地道,這跟他爺爺嘉靖不同。嘉靖帝執意要封自己的生父為皇考,只肯認正德皇帝的父親弘治帝為皇伯父,好歹還算是占了一個“孝”字,勉強有底氣和文官們硬抗。

他要奪人所愛,害人性命,這算什麽?就算葉小天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旦他喜歡了人家的女人,這整件事也變質了。如今他匆匆找了些理由,能否說服那些一條筋的言官,萬歷實無把握,是以心中十分忐忑。

萬歷皇帝正想著,忽然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地進來,道:“皇上,首輔申時行、次輔許國、三輔王錫爵、兵部尚書喬翰文、都察院右都禦史嚴亦非、禮部侍郎林思言……”小太監一連說了七八個名字,欠身道:“求見皇上!”

萬歷一聽心頭便是一驚,言官堵了左順門,這個時候這些朝廷大員求見,可以肯定,他們要求見必定與此事有關,這件事竟已鬧得滿朝皆知了麽?萬歷皇帝失神半晌,才有氣無力地道:“宣他們覲見!”

呼啦啦,七八件大紅袍一起湧了進來,充斥了整座乾清宮,一件件大紅袍映得乾清宮裏的光似乎都是紅色的,通著一股子喜慶的氣氛,但萬歷皇帝的心情,卻是慘淡的……

誰也不知道幾位大臣和皇帝說了些什麽,太監們候在外邊,等了許久許久,直到被言官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弄得衣衫淩亂的三德子公公回到乾清宮。

三德子自幼侍奉於禦前,一瞧常在宮裏侍候的宦官和宮娥也都被趕了出來,就知道裏面出了狀況。他沒有馬上進宮,而是向一個侍立宮門外的小太監低聲詢問道:“誰在宮裏?”

那小太監一扭頭,瞧見三公公這副形象,不禁嚇了一跳,他也不敢問,只好壓低聲音道:“回三公公的話,首輔、次輔、三輔,兵部、禮部、工部等大員,全都在裏面。”

三德子緊張地道:“他們來做什麽?”

那小太監苦笑道:“小的人微言輕,哪裏曉得這些朝廷重臣,要見皇上做什麽,他們一進去,就請皇上摒退左右了。”

三德子對皇帝還是很忠心的,他正猶豫要不要進宮給皇上站腳助威什麽的,就見次輔許國帶頭從宮裏面出來,三德子趕緊帶頭欠身施禮,直到一班大員走遠了,這才籲了口氣,拔腿就往殿裏闖。

殿裏面其實還有一件大紅袍,首輔申時行還沒走呢。三德子急急忙忙闖進宮去,正要向皇上表忠心,就見申首輔站在禦案前,對一臉慘淡的萬歷天子躬身施禮:“皇上,納妃乃皇上的私事,無關天下,臣身為首輔,本不應幹涉此事,奈何群情洶洶,不得已而從之。老臣以為,是否納夏氏女為妃,皇上自可決斷,一旦有所冊立,則事實已成,些許小人鼓噪,不必理會的。”

萬歷坐在龍椅上如癡如醉,一言不發,申時行嘆了口氣,長揖一禮,道:“臣告退!”

申時行一轉身,正好看見三德子,雖說這是禦前近人,未必會把他這番話張揚給外臣知道,申首輔還是不禁老臉一紅,連忙咳嗽一聲,加快腳步走出去了。三德子走到萬歷皇帝身邊,見他眼神發直,呆呆怔怔,不禁擔心地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