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分而治之

臥牛山聚議大廳裏,此刻十分的熱鬧。左邊三排椅上坐的是石阡楊家的人,楊家的小土司坐在最上首,才八歲的小姑娘,抹著淚兒,一臉畏懼。她身旁圍著幾位族中長老,彎著腰兒與她低聲竊語,也不知是在哄她不要哭,還是在面授機宜,告訴她一會兒見到葉小天該如何低聲下氣。

張家的人坐在對面,一個個神色木然。坐在首位的是張孝全,也就是當初收受戴同知好處,在府衙門口以替兄報仇為名殺死樸階的那個張繹庶子。

張家流年不利,張鐸、張雨桐父子相繼去世,現在張繹、張雨寒又成了臥牛山的階下囚,這個本來只有混吃等死一途的庶子居然成了張家的核心人物。

看他坐在那兒一臉木然,也不曉得他是真心想要解救父親和堂兄出來,還是巴不得他們身首異處。如果那樣,張家固然是沒落了,可對他而言,卻是大大的好事。

曹家倒是沒有來人,據說在曹瑞雨被擒之後,曹家的人為了爭奪土司之位已經打得不可開交。曹家瑞字輩的還有曹瑞風、曹瑞雪兩兄弟,但二人已不約而同地放棄了得到土司之位的機會。

成為土司是一種極大的誘惑,可是自從貴州出了個葉小天,貌似土司就成了一份高風險的職業,曹家已經一連栽了三個土司,他們實在是不想冒這個風險。

但風雪兩兄弟對土司沒興趣,更年輕一輩的人卻不然,曹家三房的東西南北四兄弟以及四房的春夏秋冬四兄弟對土司之位極為熱衷,三房和四房在爭,三房和四房內部幾兄弟也在爭,現在也不知是東風壓倒了西風,還是春天趕走了冬天。

展家的人站在大廳正中,其實廳中座位還很多,他們大可坐下等候。但展凝兒不坐,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入座。

展凝兒此刻非常激動,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葉小天了。這些日子,她心中好不淒苦,她多想對葉小天傾訴心中悲苦,撲進他的懷抱,接受他的慰藉。

其實展家對凝兒根本談不上束縛,雖然大伯之死曾經給她造成很大沖擊,可是從她和展龍大打出手,之後又冷斥大嫂二嫂的行為,可以看出家族根本束縛不了她。

她受制於展家唯一的原因只有她的生身母親。她的母親和從小離經叛道的凝兒不同,那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在她心中,家族的利益從來都是高於個人訴求的。

展凝兒本性崇尚自由,卻因對母親的愛,不得不委屈自己,她想把這些苦楚都說給自己的男人聽。但是……當一道人影從屏風後面閃現出來時,心中剛剛一喜的凝兒卻是大失所望,那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葉小天,而是李師爺。

李大狀一露面,楊家和張家的人就呼啦一下圍了上去。木然的也不木然了,悲切的也不悲切了,一個個滿面緊張,七嘴八舌地問道:“李先生,葉大人怎麽說?”

“李先生,葉大人什麽時候接見我們?”

“李先生,我們張家可是先來的,還請先安排我們見見葉大人吧。”

“各位!各位!請靜一靜!”

李大狀搖著扇子,向眾人淡淡一掃,拿腔作調地道:“我們吏目大人忙得很,無暇接見你們。你們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吧,李某會說與我們吏目大人知道,如果有什麽事需要面談,我會再通知你們。”

在場的人有土司、有土舍、有頭人,個個都是身份極尊貴的人,而李大狀卻是一口一個我們吏目大人,這情形就好比市委書記、市長、縣長一大堆人跑到某個小山村去,村長卻擺架子不露面,派個村裏的會計去大剌剌地告訴他們:“我們村長太忙啦,沒空見你們,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問題是面對如此擺譜的李大狀,眾人卻是一點脾氣也沒有,楊家小土司急得直扯自己舅公的衣袖,她那舅公便對李大狀點頭哈腰地道:“李先生,犬子糊塗,受奸人蠱惑,與葉大人為敵,如今淪為階下囚實屬活該。我們石阡楊家願意從此一切唯葉大人馬首是瞻,只希望葉大人能高擡貴手,饒犬子一命,給我們楊家一條活路啊。”

張孝全也滿面陪笑地道:“李先生,家父與堂兄受奸人蠱惑,與葉大人為敵,落得這般下場,那是罪有應得。不過,葉大人大人大量,還望能高擡貴手啊,只要能釋還家父與堂兄,要什麽條件,我們都答應。這次,我們張家帶來白玉馬一雙、翠玉西瓜一只,羊脂玉瓶一對……”

“受奸人蠱惑?你們一個個的都說受奸人蠱惑,奸人是誰啊,嗯?你們告訴我,奸人是誰?”李大狀扇子一收,大剌剌地點在面前幾個人的鼻子上。

楊家舅公和張孝全不約而同地看向展凝兒,展凝兒氣鼓鼓地瞪圓了眼睛,喝道:“你們看我做什麽,難道我是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