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摧其心

劉大刀嘴上雖然渾不在意的樣子,可是錦衣衛遊弋於左右,他如何能真正做得到淡然處之?錦衣衛可不是輕易出動的,但凡他們出動,針對的就是涉及國家安全的重大事件啊。

於是,劉大刀決定以進為退,前往總督府探個虛實,就此屈服?光是面子上也過不去啊,但是多了解些實情,至少心裏踏實些。劉挺帶了二三十個親兵家將,大門洞開,鐵騎呼嘯而出,直奔總督府。

劉挺一路呼嘯如風,趕到總督府門前,忽見前方許多人馬簇擁在那兒,立即猛一勒韁,站住了腳步。

四下裏百姓已經不是很多了,有些百姓還在街上,但也是匆匆而行,絲毫不敢留步,完全喪失了好奇心。就像蟲蚊預感到了一場大天災即將到來,數十萬兵馬的聚集讓他們驚惶不安起來,急於逃離這場風暴漩渦。

所以,除了一部分百姓圍觀,聚集於周圍的,多是各路兵馬派來城中辦事的軍頭兒,這些人有兵有將,松松垮垮地圍攏在四周,中間也是一群兵將,中間一人額頭束著白布,赤膊,持刀,慷慨激昂。

一名親兵圈馬走近,驚疑不定地對劉挺道:“大人,小的先上前探個究竟?”

劉挺一擺手,翻身下馬,大步向前走去,腰刀在腰間嚓嚓地碰撞著他的刀環,鏗鏘有力。親兵們見狀忙也紛紛下馬,兩名親兵擡著他的長柄環首大刀緊隨其後。

額束白帶,慷慨激昂者正是馬千乘。馬千乘高聲喝道:“楊應龍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奸惡邪淫,喪心病狂,如今他利令智昏,竟悍然自立,舉旗造反,這是自作死,這是天要亡他……”

劉挺聽了有些不高興了,你要說楊應龍野心勃勃,覬覦皇帝之位,那也就罷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奸惡邪淫,喪心病狂……那楊應龍的朋友算是什麽樣的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呐!

劉挺冷笑一聲,道:“這位是哪家的公子?大言不慚!”

馬千乘瞪眼過來,道:“本官石柱司宣撫使馬千乘,你又是哪個,敢對本官如此說話?”

劉挺一聽,宣撫使?官階不比自己這個副總兵低啊,便道:“本將軍乃副總兵劉挺。馬大人,那些一肚子彎彎繞的讀書人才喜歡冠冕堂皇的把戲,要對付一個人,必要先把他黑得一塌糊塗。咱們武人,何必學那些腌臜文人。”

馬千乘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劉挺不屑地道:“咱們都是武人,直白了說吧,楊應龍謀反,確是利欲熏心,說他不忠,確也不錯。可是與不仁不義不孝有什麽關系?你說他奸惡邪淫,喪心病狂,能把他說死不成?”

馬千乘道:“你以為我是學那文人,編排別人不是嗎?我之所言,句句有據有實,楊應龍從裏到外,就是一個無恥邪惡、喪心病狂之徒,還需要刻意編排嗎?”

劉挺沉下臉色,道:“那倒要請教了。馬大人不妨說說看,他是如何的不仁不義、奸惡邪淫!”

馬千乘道:“楊應龍好人婦,此事劉副總兵可知曉?”

劉挺不以為然地道:“男兒本‘色’,不好婦人者幾人?這也值得拿來指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馬千乘道:“我說的是人婦,不是婦人!人婦已有丈夫,出門不易,如何勾搭?且尋常婦人,豈能入得了楊應龍的眼,楊應龍但有所鐘,便千方百計與那人婦的男人搭上關系,再伺機勾引,此中齷蹉,不需我細言吧?”

劉挺為之一窒,忽然記起楊應龍曾酒後對他誇耀過在靖州偶見一美人兒,心動之下打聽到她是靖州楊氏中人,而靖州楊氏恰是播州楊氏一個分支,遂尋上門去認親,進而找到機會勾搭上手的事來。

而且眼前這馬千乘的母親覃夫人為了投奔楊應龍,陷夫害子的事兒曾經鬧得沸沸揚揚,別人不知道,他作為四川一路副總兵,如何會不知道,覃夫人與楊應龍之間的風風雨雨,何嘗不是源起於楊應龍結交馬鬥斛馬土司。

馬千乘道:“楊應龍好美色,無可指摘,可他好人婦,難道不是道德敗壞?為了勾搭人婦,先與其夫結交,既成朋友,再誘其妻,難道不是邪淫無行之輩?”

劉挺面紅耳赤,腦海中倏然一閃念,忽然掠過一個奇怪的念頭:我有嬌妻美妾二三十人,俱都是女中丈夫,不比尋常美貌女子,楊應龍和我結交,應該不會是……不會不會,一定不會。

馬千乘這番話質問出口,四下已然一片騷動,許多人交頭接耳,看向馬千乘的眼神兒都有些異樣。他當眾說出此事,難免叫人想到他的母親,能當眾說出這個話題來,是很需要勇氣的。

馬千乘又道:“楊應龍坐鎮播州,世受國恩,不思報答,反生不臣之心,此非不忠耶?他與四川官吏交結,是認為川軍久不經戰,戰力疲弱,欲謀大事,先取四川,為此結交許多四川官吏,四川官吏們對他真心以待,他卻別有所圖,陷友於不義,此非不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