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1章 父子夜談(第2/3頁)

王友山倒是沒注意到自己兒子的糾結危難,他說完那句後在書案上翻檢幾下,拿出一個信封來,打開遞給王兆靖。

入神的王兆靖下意識的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王友山皺了皺眉說道:“你在發什麽呆?”

“孩兒剛才想到父親北去,家裏的銀子一定要多帶些,到那邊畢竟還不是一切安定,還有些未知之數,需要自己做準備。”王兆靖立刻找了個理由。

王友山也能聽出王兆靖的言不由衷,但他也不細究,看著自家兒子接過信封後就笑著解釋說道:“這封信你拿著,明年漕運通航,會有人來找你買竹子,你湊五百根給他就可以,會給你現銀五千兩。”

一根毛竹賣到最貴也才二百文三百文,徐州附近已經是竹子產地,根本不值錢,怎麽能賣的這麽貴。

不過王兆靖見過聽過的事情不少,王友山對他也沒什麽隱瞞,吃驚之後立刻明白其中有什麽關竅,再一看信封上的名號,又是大吃一驚,愕然問道:“這是李道甫,修吾先生,李三才的信?”

驚詫之中,王兆靖把對方的字、號和名全都說了出來,王友山笑著端茶抿了口,示意他看信。

信上的內容倒是很簡單,說自己辭官閑居,京師內還有一二故舊,請王友山多加照拂。

請托照顧是官場上的常事,可王兆靖更覺得奇怪,且不說那李三才名滿天下,在官場上一路順風順水,最後到了戶部尚書的高位,在臨入閣的時候才引退回鄉,履歷上也是一等一的清貴,地位遠遠高於王友山,地位高的求地位低的照拂,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更關鍵的是,李三才號稱是東林魁首,那是清流中的清流,而王友山卻沾著閹黨的汙名,雙方在立場上乃是死敵,朝堂地方上都是互相攻訐不停,恨不得致對方於死地的,從這個角度看,更是古怪異常。

看到自己兒子的驚駭表情,王友山笑了笑解釋說道:“他在鳳陽做了十三年的巡撫,江北各州府都是他的轄區,當時礦監稅監被他趕走了不少,也給他博了好大的名聲。”

王兆靖聽著點頭,稅監、礦監、織造,都是朝廷派出來收稅的宦官,狐假虎威,敲骨吸髓的事情沒少做,在民間的名聲極壞,當時敢於和這些內官作對的文臣都會被時人稱譽,認為是國家棟梁。

即便王家被視為閹黨,可天下思潮主流如此,連王兆靖都覺得這樣的人物可敬。

他的神情落在王友山眼中,王友山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又在那裏說道:“礦監、稅監走了,你知道方便了誰嗎?”

“難道就是這李三才?”話說到這裏,王兆靖也反應過來意思了。

王友山點點頭,悠然說道:“他李家在漕運上生發的好大,沒了稅監,他家貨物行走各處不需要繳稅,沒了礦監,他就可以低價買入高價賣出,貨物通行各處,你好好想想,他做鳳陽巡撫不過是十年前的事情,江北各處比從前比現在可有什麽不同,好了些,壞了些?”

“只怕還是壞了些。”王兆靖沉聲說道。

王友山又是微笑,淡然說道:“叫好的都是些什麽人,你想必也能猜到了,無非是不想繳稅,想要自肥的名流清望,咱們王家世代在徐州,對淮北江北的一切清楚的很,當年他李三才搏了大名,也得罪了不少人,這次為父回返京師,十有八九還是做言官,為父又不是東林眾人,他害怕一些舊事被掀出來,所以提前過來賣個好。”

聽完這些,王兆靖的表情頗有些古怪,所謂的正道清流居然也這麽齷齪嗎?和閹黨相關相比,無非是一夥人撈了銀子被罵,而他們撈了銀子還要博個好名聲,想想真是好笑。

“這五千兩只是第一筆,如果為父此去一切順利,應當還有後續,都說李家是通州群商之首,積攢下幾百萬的身家,看這個手筆還真是不假。”王友山感嘆說道。

到這時,王兆靖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身說道:“父親此去京師,用錢的地方一定很多,孩兒在徐州這裏用不到什麽銀子,即便用到,也不愁地方提取,這些父親大人帶走吧!”

王友山搖搖頭說道:“你們用銀子的地方多,留著吧,為父當年辭官,落在身上好大情分,這次回去,該是收債了……”

當時王友山急流勇退,給同黨空出來了位置,這就是天大的人情,若是一直閑居在家,那是無話可說,可這次還能回去,而且同樣有清要的位置等著,這些人情就會主動來還了。

和別家不太一樣,王友山一直對王兆靖講述這些官場勾當,所以王兆靖完全能聽懂。

王兆靖這時卻突然想到了別處,他鄭重其事的躬身問道:“父親,剛才父親所說稅監、礦監之事,是不是隱喻孩兒現在所做的,趙字營也是自成一體,若長久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