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4章 南京的酒鋪

不過城內有幾處是不好過去的,皇城宮城那邊破敗久了,看著陰森森的不說,守城的宦官和兵丁規矩還大,另一處就是寶鈔胡同那邊,這裏三條街外就是南京十八樓所在,天下第一大城最繁華的地方,可寶鈔胡同以及周圍兩條街,從來都是冷清幹凈。

原因也簡單,這裏是南京錦衣衛官署所在,進進出出的都是番子大爺,這幫人其實也不是整天橫行霸道,買東西也未必不給銀子,可趕上哪天心情不好,看著個攤子在路邊,上去一腳踹翻,或者心不在焉的隨手拿點東西,你怎麽說理,應天府怎麽敢管?且不說官司沒處打,哭都沒處哭去……番子們也習慣了這個,真要買東西吃酒找樂子,都是換了身衣服再去,不然玩的不盡興,有時候你穿著一身飛魚服走過去,還沒問價錢,那小販已經帶著貨跑了,不然就是跪在地上磕頭,滿街人敢怒不敢言的看著,那滋味也不好受。

當然,爭風吃醋和聚眾鬥毆的勾當做完,總要把腰牌掏出來,不過說句實話,在南京這等地方也未必好用,錦衣衛某千戶的副千戶喝多了和一個年輕人在秦淮河邊上爭女人,糾集了幾十個番子拿著刀過去,結果被對方帶著百十騎圍在街心,好一頓痛打。

到第二天,那千戶還要帶著副千戶登門磕頭賠禮,這也沒辦法,錦衣衛雖然牛氣,可和魏國公家的七公子放對,那還不夠看的很。

這都是閑話,十月間,在寶鈔胡同外一條街上開了家酒莊,裏面賣些時鮮小菜,吃餅吃面也能做,不過最大的營生是賣酒,零賣論碗論斤,整賣論壇,有紹興那邊過來的上好黃酒,也有徐州過來的漢井燒酒。

在錦衣衛門口開店,少不得要打個招呼,應天府推官過來了一次,大家就知道這家店有根底,不是那種眼瞎的莽撞糊塗人,再順手查查,才知道開店的這家人東家不是白身,哥哥是某年的進士,在江西做官,弟弟是前幾年的年輕舉人,在家經營沙船,好大家業,這也是意料之中,不然也沒面子請負責南京刑名的推官出頭。

這麽年輕就已經是舉人,又有進士出身做官的哥哥,還在洋面上有生意,一項項擺出來,番子們就知道這家人還是不碰的好,別人來這附近開店,或許覺得地價便宜?這裏的確比外面便宜一半以上,沒人租售的地方,不便宜也不行。

開始時候這麽想,過了些日子就覺得這酒莊選在這邊是生意經了,不說那黃酒,這醇烈的徐州燒酒就是不一樣,這東西南京城內本就不多,這裏卻不斷貨,喝幾口爽身解乏,而且大家雖然富貴慣了,到底是舞刀弄槍的武夫,喝這醇烈燒酒就是對胃口。

當差下值,來這酒莊喝幾碗,暈乎乎的閑聊,愜意的很,連帶其他幾個千戶的人,有事沒事都過來轉一圈。

“你這酒怎麽來的?”坐在座位上一個小旗暈乎乎的問道,這小旗看著五十多歲年紀了,很是潦倒。

一名矮個子的年輕夥計陪笑著就要解釋,那小旗自問自答的說道:“我們都堂正在盯著徐州,你們就來這邊賣徐州燒酒,一定是探子,一定要拿問。”

屋子裏一陣哄笑,其他幾張桌子上的番子們邊喝邊看熱鬧,那小旗端起酒碗和對面的人碰了下,喝了口又是說道:“一查就知道了,你們東家去徐州賣布,賺了一筆,又販酒過來,又賺一筆,而這南京城裏,能喝得起這酒,又願意喝這個的,也就是咱們這邊了,是不是?”

“老張,你喝多了就念叨這個啊,這都說幾遍了!”邊上有人起哄,大家又是笑。

“徐國公家和幾位大珰標營那邊你們敢賣嗎?那些苦哈哈的衛軍有錢買嗎?應天府和兵馬司那群慫包喝得慣嗎?還不是咱們錦衣親軍的人喜歡,你們那個東家啊,年紀不大,眼睛卻毒,將來肯定發達。”這張小旗含含糊糊的說道,醉意盎然。

夥計連忙又送過去一壺,這張小旗眉開眼笑的接過,邊上頗有幾個錦衣衛撇嘴不屑,在那裏探頭低聲議論:“為了白喝這一壺酒,天天說這麽幾句話奉承。”

“你聽說沒有,馬瘸子這幾天不在南京。”

“小聲點,在這裏這麽叫,傳出去就死定了。”

“……說是去江北見什麽人……你們別看我,去伺候的人聽到的,他和馬六說……”

夥計們笑容滿面的端著酒菜穿行桌椅之間,各個位置有什麽需要他們立刻就能滿足,這份殷勤也是錦衣衛番子們喜歡這裏的理由。

沒什麽人注意到,滿面笑容的夥計一直在很仔細的傾聽,不時有人急忙回轉櫃台和後廚,然後又轉回來。

“……有人說那馬沖昊可能去了江北,不知道是不是奔徐州去了,今天城門關閉之前,這封急信一定要送出去……”在夥計們的住處裏,一名大漢和一名矮個子年輕人坐在小桌兩邊,身邊幾個年輕人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