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遷徙

而且這些年來,徐州以及周圍從來都是幹旱少雨,在這樣的情況下,投入這麽大的人力物力維持黃河又有何用。

不過趙進很快就知道這麽做的重要,他喜歡和人交流,靠這個來了解周圍,搜集必要的消息。

每一位徐州人,無論貧富,無論貴賤,無論老少男女,都對這黃河充滿了恐懼和擔心,年紀大一些的都經歷過黃河泛濫,看似堅不可摧的城墻攔不住洶湧的河水入城,城外的鄉村甚至直接被沖毀淹沒,年紀小一些的,則是被祖輩父輩灌輸這種恐懼。

趙字營把徐州經營的越好,建設的越繁榮,大家就越怕黃河水患,生怕舍生忘死戰鬥,嘔心瀝血的勞作,讓這徐州前所未有的太平富庶,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場天災沖毀,那豈不是讓人痛不欲生。

這麽一個個談過來,趙進的觀念也在改變,黃河水利是趙字營頭等重要大事,每到秋冬時節,各處田莊的人力就會被調撥前來,開始挖掘河道,加固河壩。

每年趙字營在這個上面都耗費了巨量的糧草,這個趙字營倒是負擔得起,不過這種每年的修繕和重視,每年巨量的耗費,卻讓很多和趙字營本來很疏離的徐州、邳州士紳百姓,慢慢扭轉了看法,能做到這些,那就是地方上的萬家生佛,護佑眾生,該去叩拜膜拜的,最起碼官府沒有做到,地方所謂的英雄豪傑,也沒有一個能做到。

調集人力,籌備糧草,然後運作起來,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物資,怎麽分配人力,怎麽將物資分配到每一個人,這一切都是極為繁雜,從剛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有條不紊,趙字營內的農墾、貿易相關人等,也在這樣的鍛煉中不斷成長。

在一開始的時候,徐州一州四縣的吏員們參與非常多,怎麽調集物資,怎麽處理賬目,做許多事都要靠他們的經驗,頗有些吏員借此發了財,可慢慢的,這些出自官府的吏員們發現自己跟不上了,趙字營已經不需要他們大多數人,就可以完成官府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或者說趙字營那些掌櫃、文書、賬房這些人,已經可以比官府做得更好了。

天啟二年最後三個月到天啟三年年初,趙字營農墾田莊內進行了一次大調動,這個調動不是莊頭管事和團練連正們的調換,而是普通莊戶們的遷移。

在駱馬湖東岸的各個村寨裏,當年被俘虜的流民大多數都已經安家立業,趙字營不光給他們溫飽,也給他們希望甚至是奢望,很多人覺得可以擁有一塊田地,在這裏的田主很嚴酷,動不動就殺人,卻也講理,說收取多少就收取多少,絕不會加派浮收,也不會胡亂征發徭役,讓大家自帶糧食去勞作卻不給一文錢,在這邊凡是你付出的勞務都有相應的補償,大家甚至願意為主家做活,因為感覺不吃虧。

除了各項實惠之外,大家還養成了很多好的習慣,隨處丟垃圾,隨處便溺,這個都是嚴禁,輪值定時清掃,村寨裏從來都是幹幹凈凈,宅院、水井、畜欄甚至還有村寨的土圍壕溝,都有規制,一切井井有條。

聽說主家要把這些田地長包給每個人,甚至可能把田地授予每個人,那麽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一份產業,如果在忙碌些別的營生,那就會有不錯的日子了。

但就在這期盼越來越濃烈的時候,很多人接到了搬遷的命令,有些地方是整個村寨搬遷,但在某些地方只是幾戶或者一戶的搬遷。

每個人都舍不得離開,很多人對著自家的房舍和田地嚎啕大哭,不過沒有人敢違逆命令,不用家丁巡丁什麽的動手,村寨裏平時那些和氣笑臉的團練立刻就能殺人。

大家都記得剛到這邊的時候,那時每個人都不知道第二天還能不能活下來,每個人都在絕望和恐懼中,這邊大片的鹽堿荒灘,葦草長得比人還高,蚊蟲多到好像雲霧,時不時的就有毒蛇出沒,還有那些不知道吃什麽壯大的野狗和狼,不斷有人逃跑,有人被抓了回來,有人死在外面也被帶了回來。

很多死在外面的人都不是人追殺,而是餓死或者被野獸咬死,那死狀讓人看著不寒而栗,絕了逃跑的念頭。

將濕地荒灘圍起來,放火燒掉葦草,放掉積水,然後開墾播種,誰都知道第一年不可能有什麽收成,但田地裏稀稀落落的莊稼長起來的時候,每個人都把他當成寶貝。

在這荒草灘上不安寧,不知道那裏來的團練和官兵要強占大家辛苦開墾的田地,雖說最後進爺趕過來打跑了他們,但各家也死了不少人,還有那些該死的邪教人物,混進來裝神弄鬼,連累著那些糊塗蛋死了不少。

就這麽遇到天災人禍,可大家就這麽堅持了下來,沒有了那種大旱饑餓的絕望,沒有了被人驅使,生不如死的恐懼,在這荒草灘上雖然艱苦,可大家頂了下來,一致堅持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