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秋千架

左二廂得勝橋西南有個叫襪子巷的地方,倒不是這地方專門賣襪子,而是它的形狀像一只平鋪在地上的襪子罷了。

小巷的名字雖然有些不雅,但是住在這裏的人可不簡單;襪子巷濱臨汴水南岸,站在巷中的木樓上便可以見到汴水河中百舸穿梭的情景,兩岸的絕佳風光盡可一覽無余,所以能住在這個小巷中的人也頗不簡單。

小巷平日裏安靜的很,出了來往的高頭大馬和官轎大車之外,再有的便是匆匆而過的仆役們,只有每月逢六,才會紛紛擾擾的湧進一些提籃挑擔拉車的百姓,那是給巷中居住的十幾家豪門大戶的後廚送菜蔬和肉食的農夫。

今日不逢六,所以巷中依舊安靜靜謐,初冬的陽光暖暖的照著,高大的樹木帶著些許的綠色靜靜的立著,就在這一片寂靜中,一間朱漆大門裏邊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叫聲,緊接著便是一頓叫罵之聲。

“你他娘的是想要爺的命麽?你個老不死的,你是大夫還是殺人的劊子手啊?怎地下手這般不知輕重,爺的皮都快被你揭掉一層了,你找死是不是?”

“柳公子,您這衣服連著皮肉,老朽不得不將衣服揭開才能入藥啊,您可忍著點。”

院落二進的一間廂房內,軟榻上趴著一個人,他的後背衣服已經被剪開,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一名老者正叉著雙手不知所措。

“輕點,再輕點不成麽?哎呦,哎呦……”柳賓華燙傷的後背全是水泡,和衣服連在一起,揭開衣服帶起連著血絲和黃水的汁液,看上去既惡心又恐怖。

那老者連連答應,輕手輕腳的將衣服慢慢揭開,可即便如此,柳賓華還是疼的直叫喚,口中不住的大罵蘇錦和眼前的這個倒黴郎中。

正大叫大嚷之際,一邊的仆役叫道:“公子爺,老爺來了。”

柳賓華身子一抖停止叫喊詫異的道:“舅父不是在永興軍麽?怎地回京了?”

話音未落,滿臉怒容的夏竦負手邁步而入,怒道:“你這畜生倒是希望舅父永遠別回來為好,昨日晚間我便到了京城,到處不見你人影,不用說昨晚又跑去何處鬼混去了,連家也不回了,朽木不可雕也。”

柳賓華忙道:“舅父,侄兒昨日是去同窗楚公子處探討課業,後來時間太晚故而留宿他處,可不是鬼混,不信你問三驢兒,三驢兒你說是不是?”

一名青衣小廝連連點頭道:“老爺,確實如此,公子爺是同楚公子探討課業來著……”

夏竦哼了一聲道:“探討是探討,但是恐怕不是探討課業,而是探討哪家的小娘子美貌,哪家的花酒好喝吧;孽障,你舅父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想糊弄我怕是沒那麽容易。”

柳賓華不出聲了,趴在榻上直吸冷氣,夏竦指著他血肉模糊的背問道:“這是怎麽了?探討課業怎麽弄成這幅摸樣?”

柳賓華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抽抽噎噎的道:“舅父,您可要給我做主啊,可憐我沒爹沒娘,處處受人欺負,今兒上午我在勾欄中想聽聽最新的新詞兒,卻不料被一夥惡徒尋釁滋事,把侄兒打成這樣,這後背被淋了一壺開水,怕是燙到內臟裏去了,侄兒命不久矣,舅舅您百年之後侄兒不能為您盡孝了。”說罷嗚嗚大哭起來。

夏竦一驚,走近塌旁皺眉細看,也不禁吸了冷氣,傷勢著實不輕,轉頭問那郎中道:“馬神醫,這傷勢如何?”

那郎中拱手道:“回稟夏大人,傷勢確實不輕,不過好在有衣服隔了幾層,那茶水也不是滾開之茶,敷上些燙傷藥將養幾日便好。”

夏竦松了口氣,點頭道:“有勞先生了,這便幫他上藥吧,這幾日麻煩您多來幾趟瞧瞧傷勢換換藥,痊愈了定有賞賜。”

郎中忙躬身道:“謝大人,老朽盡心盡力便是。”

說罷招呼身邊的小藥童拿出一只小瓷瓶兒,用鵝毛蘸著裏邊黃橙橙的藥水輕輕的在燙傷處塗抹起來。

那燙傷藥甚是靈驗,抹上去涼絲絲的,疼痛立減,柳賓華也止住悲聲,哼哼唧唧的安靜了下來。

夏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接過仆役遞上來的茶喝了一口問道:“何人下手如此歹毒?是你在外邊惹了什麽禍事麽?”

柳賓華忙道:“天地良心,侄兒在中瓦舍的蓮花棚內聽詞兒,一幫人吵吵嚷嚷的不消停,侄兒氣不過便說了他們幾句,沒想到這夥人便橫眉怒目的沖上來廝打,他們人多,手段又毒,侄兒不是對手,被他們打倒了還澆了一壺茶,嗚嗚……舅舅,京師之地,天子腳下,這夥人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夏竦皺眉道:“瞎吵吵什麽?你說的怕也有些不盡不實,那夥人是什麽人?你們認識麽?”

“素不相識,為首那人不是汴梁口音,倒像是南方蠻子口音,歲數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