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 大善人普濟駕到

臘月初八,民間所謂臘八節,自漢代伊始便有臘八祭祀臘神之舉,百姓清早起來會熱騰騰的煮上一鍋攙和著紅棗、花生、杏仁、栗子、核桃等物的五谷粥,粥成後悔拌上紅糖著色美其名曰:八色香粥;而且會盛上幾碗放置於天井、磨盤或者豬牛馬羊的圈舍上,以表示慶豐收迎吉祥祭祀臘神之意。

但對於善男信女們的佛教徒來說,臘月初八則被賦予了另一層意思,相傳佛祖釋迦摩尼得道之前,曾經過六年苦行僧般的苦修生活,以至於身體虛弱疲憊奄奄一息,一名牧女見狀遂煮了一碗奶粥送給他吃,佛祖吃了之後體力恢復,於是沐浴更衣在一棵菩提樹下頓悟成佛,所以這一天在佛教徒的眼中便是佛祖的得道之日。

佛教的諸多節日中,以此節為甚,每逢臘八,香客們紛紛進香禱祝,也有將煮好的香粥帶上奉獻在祭台上,效仿牧女送奶粥之行,表示對佛祖的尊敬之意。

揚州百姓雖經歷前番劫難,元氣尚未恢復,每家每戶也都過的緊緊巴巴的,但是在這一天裏,虔誠向佛的百姓們還是一大早便絡繹不絕的趕往大明寺燒香禮佛;更有那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擺著長長的隊伍,擡著各色果牲前來進香。

大明寺的和尚們忙的滿頭大汗,各處殿宇均人滿為患,幾位老和尚忙著置辦儀式,誦經擺場,知客僧們也來回穿梭,不斷的維持秩序,迎接往來香客。

從辰時起,直到巳時末,大明寺裏的人流就沒有斷過,來來往往不下千人之數,更有些香客逗留不走要討要齋飯的,要聽高僧誦經賜福的,還有的要親聆方丈講道的,總而言之,一片鬧哄哄的,整個大明寺這一上午成了揚州城最熱鬧之所在。

巳時過後,人群漸漸稀少,人們遂了心願,拿著寺廟開光的掛飾銅鏡等物紛紛離去,正在此時,一群二十多人的漢子,擡著一頂黑色小轎進了山門。

轎子到了山門外便停了下來,轎簾掀開,一名黑衣老者下了轎子,既沒燒香磕頭,也沒布施聽經,甚至連通往禪房的圓門口守著的和尚向他行禮,他也沒有搭理,而是輕車熟路的往後院禪房而去。

二十多名隨同而來的漢子卻沒有跟進,而是散布寺院各處閑逛起來。

這老者便是馮老虎,大明寺中,他也算是有地位之人,方丈的弟子,那是很多和尚們的師叔師祖了,再者說,他是大明寺的恩人,布施十數萬重建文殊殿,在寺廟的僧眾看來,簡直就是大救星,這些和尚一年中倒有半年的吃穿用度便是這位普濟供給的,所以對於他的冷漠無視,和尚們倒也並無怨言。

馮老虎噠噠噠的轉著手中的鐵蛋,緩步沿著後院林木掩映的小道往禪房走,每到此處,馮老虎的心情便格外的好,也不知怎麽的,一進禪房後院,外邊喧鬧的人聲和誦經搖鈴之聲都變的虛無縹緲起來,心情也一下子靜了下來。

記得數年之前,自己無意間來此遊玩,誤入後院禪房之處,偷聽到善祥方丈正在為寺中和尚講經誦法,他一下子便聽得入了迷,雖然自己不可能舍棄塵世間的繁華,但是夜半時分糾纏著的噩夢卻叫他痛苦不堪。

人的年紀越老,越是對以前所做之事產生一種無法揮去的回憶,而馮敬堯的回憶卻並不令他愉快,這一輩子殺了那麽多人,總有些血腥場面老是入了夢中,讓他寢食難安;他也曾問那些圍繞在身邊的江湖術士,也曾聽了他們的意見設壇驅邪,可是卻並不奏效。

馮敬堯當然不是怕這些,但是這些回憶讓內心永遠處在一種焦躁的境地,顯然很不舒服,對於他而言,殺人不是問題,從他被師門逐出的哪一日起,他便開始用自己的雙手掃平攔在前面的障礙,他喜歡,甚至很享受這種緊張恐懼的生活,那時的他根本不會做噩夢,每每掃除一個障礙之後,換來的是大筆豐厚的回報和越來越高的地位,那種在懸崖邊上攀援而上的感覺,讓他感到無比的刺激。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的面前成了一片坦途,揚州這個地方他已經成了太上皇,沒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的,也沒有什麽人敢在他面前說一個不字,按理來說,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該安逸滿足才是,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那些血腥的回憶,那些臨死前的詛咒和哀嚎讓他根本無法入眠,於是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躲避這些噩夢,他可以整夜整夜的折磨女人,他可以泡在溫泉裏泡上一夜數天上的流星,他可以騎著花百兩黃金買來的名貴駿馬在路上疾馳一夜,總之只要能擺脫那些噩夢的糾纏的事,他便樂此不疲的去做。

他知道自己在身邊人的眼中成了一個另類,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讓心情平靜下來,他什麽事都能幹的出來;話說回來,他馮敬堯無論做出什麽怪異的舉動,都是理所當然,因為他是揚州之虎,他是這塊土地上的絕對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