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章 揚州之夜(又續)

事情完全朝著馬鳴兒和李癩子期望的方向發展,打前鋒的一百余人很快就跟官兵們交上了手,只不過一交手便倒下了一片,騎兵們猛然平舉的長槍齊刷刷的組成槍陣,這些嚎叫著沖上去人當然不會傻到會往槍尖上撞。

但是有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這句話應該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因為此刻的戰場上,可以用‘人在戰場,身不由己’來概括,以大無畏的精神沖在最前面的人群猛然看見明晃晃的槍尖對著自己的胸膛,本能的想停步後退,可是身後沖上來的自家兄弟可不會容他們有閃避的空擋,就聽著一片槍頭入肉之聲,十幾個龍虎門弟子被串成了烤肉串,配合著一邊燃燒正旺的篝火,仿佛真的在開一個燒烤晚宴一般。

“我……操……你……娘!誰推的……老子,啊呀!”這是臨死前的最後的遺言。

大無畏是要付出代價的,沖在第一排固然勇氣可嘉,但丟了性命便顯得這樣的勇氣有些傻逼了。

“沖啊,為弟兄們報仇啊。”有人剛剛將推著別人撞上槍尖的手縮回,便發出了鏗鏘的呐喊,眼前的情形對己方正是有利的時候,官兵們擁擠在巷子口,只能有一排長槍作為屏障,而現在,這屏障失去了作用,穿上屍體的長槍你不把它丟下,難道還有機會拔出來再來第二次串肉串麽?

官兵們無奈的撒手,抽出刀劍跟蜂擁而至的龍虎門弟子開始了真正的搏殺,木棒敲打在盔甲上的咚咚的悶響,刀劍砍入骨肉的‘撲撲哢哢’之聲,血管被砍斷之後噴血的滋滋聲,在這樣的夜裏都被無限的放大,除了還在後面沖來的龍虎門弟子還直著嗓子嚎叫,真正介入搏鬥中心的人反而一言不發,只會機械的揮舞手中的刀劍棍棒不停的朝著另一個人體揮砍猛打。

張龍手舞樸刀在人群中來回沖殺,勢不可擋,每一刀下去都有一人倒下,張龍當然知道,這時候只能刀刀致命,容不得半點的手軟,手上的刀不停,腳下也不閑著,得了空閑便飛起一腳往對方要害處踹,而且踹飛的方向也極為刁鉆,目標全部是兩邊燃起的火堆。

龍虎門的弟子雖然名義上是馮老虎的徒弟,但是功夫上卻是稀松平常,馮敬堯沒那閑心也沒那精力去當真教給他們什麽真功夫,而這些人也並沒有抱著學真功夫的心思而來;哪棵樹大便躲在那棵樹下乘涼,哪條腿粗便抱住哪條腿,誰會去真正的苦練殺敵的本事,有個三招兩式嚇唬嚇唬老百姓便已經足夠。

當一旦交上手之後,才明白書到用時方很少的道理,三腳貓的功夫連禁軍們的格鬥術也贏不了,只能恨恨的看著對方將刀劍送入自己的身體裏,含恨倒下。

馬鳴兒和李癩子遠遠的看著人像一排排草人般的倒下,也不由的心驚肉跳,但是好在自己這邊人多,五個打一個勝算幾乎是百分之百,每倒下一人,其他人都會趁機在禁軍士兵的身上添上一個刀口,戰鬥進行了不到一小會兒,馬軍倒下第一個捐軀者:一名龍虎門的弟子臨死前死命抱住那士兵的大腿,周圍數人大棒子七上八下頓時將那名禁軍的腦袋連同頭盔一起敲得像個扁柿子。

就像女人的第一次被攫取之後,很快她便會不加反抗的奉獻出第二次和第三次,隨著這名士兵的倒下,盞茶時間內,官兵連續倒下去四個,個個都被砸的稀巴爛,連求個重傷都成了奢望。

“張大人,不行啊,擋不住啊。”有人高叫道。

“擋不住也要擋!死也要死在這兒。”張龍一腳踹飛穿在刀尖上的一具死屍,紅著眼睛吼道。

馬軍們知道今天是個個都跑不了了,若是不聽這位張大人的自行撤退的話,也不過多活個個把時辰而已,臨陣脫逃殺無赦!這是大宋軍規中最基本的一條,蘇專使甚至都不用上奏,便可以直接砍了他們的腦袋,與其如此還不如死戰,想通了這一點,馬軍們少有的悍勇之氣被激發了出來。

他們咬著牙紅著眼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一番瘋狂的反撲之後居然將即將潰散的陣型給頂了回去,但與此同時又有六名士兵倒在冰冷的血水中。

張龍知道,官兵們是強弩之末了,馬軍本來就不善於步戰,他們所有的訓練都是圍繞著馬匹的陣型來進行,可是這巷口根本無法馬戰,他們能夠做到這樣已經是殊為難得了。

被頂回去的龍虎門弟子稍加調整又如一股濁流洶洶而來,這一回李癩子和馬鳴兒親自上陣,壓在一百多人的隊伍身後大聲的鼓動驅使,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及其到位。

見了血腥之後人往往會走向兩種極端,一種便是嚇得要死要活手腳無力,另一種便是如嗜血的鯊魚,見了血腥之後不但恐懼全無,而且進入暴走階段;很不幸龍虎門的弟子此刻的狀態正是第二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