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一章 拿你上京

歐陽修盯著蘇錦看了一小會,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蘇錦微笑不語,只是歪頭看他,兩人均不說話,相互之間都在揣度對方的心思。

歐陽修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開口道:“蘇專使,或許你還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之嚴重性,換做本官是你,怕是愁也愁死了,偏偏你還有心情跟本官說笑。”

“下官並未說笑。”蘇錦一本正經的道:“下官確實是在征求中丞大人的意見,你想我怎麽回答我便怎麽回答。”

歐陽修冷笑道:“笑話,你怎麽做的便如實說來,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本官只求事實,卻說什麽本官想要你怎麽說你便怎麽說,這是在拉本官入圈套麽?”

蘇錦微笑道:“原來如此,我還當中丞大人早就得知事情的真相,卻並未密奏朝廷是另有深意,看來下官想多了,既如此我還有什麽話說?”

歐陽修道:“我何曾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真相了本官還會來問你麽?”

蘇錦起身走到歐陽修身邊,親自為歐陽修續上茶水,彎腰在他耳邊道:“中丞大人忘了我說的話了麽?揚州城中下官可是有不少的朋友;我去天長期間,大人提審了什麽人?說了些什麽話?掌握了什麽證據?下官一清二楚。倒不是下官想知道,而是即便我不想知道,也有人非要告訴我聽,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我也實在是沒法子;所以那些獲罪官吏跟大人說的事我一清二楚;我只是納悶,既然大人有了證據,為何遲遲不拿我上京問罪,或者是即刻密奏朝廷?難道不是另有深意麽?”

歐陽修一拍桌子喝道:“大膽!本官行事難道還需要向你說明?你只說這些事是不是事實?閑話休提。”

蘇錦嘆了口氣道:“事實正是你所了解的那樣。”

歐陽修喘了口氣問道:“你果真擅動軍糧賑濟了?”

蘇錦點點頭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宋知府是被我硬逼著上了賊船,下官偽造了他的公文,蓋了他的大印,假借他的名義開倉,他確實是無辜的。”

歐陽修本以為蘇錦會抵賴一番,他甚至做好了拿出證據逼迫蘇錦就範的準備,必要時宋庠和那些在押的官吏都會被他提來跟蘇錦對質,卻沒想到蘇錦一口應承下來,而且大包大攬的將事情的罪責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還有路倉司苟大勝,也是被我用皇上的金牌逼著就犯的,此事他也並沒有多大責任,罪責全在我身上;同朝為官混到今天不容易,大人要拿便拿我,最好是不要為難他們。”蘇錦索性連苟大勝也一並放過,棍氣便棍氣到底。

歐陽修倒是有些佩服蘇錦的膽識和人品,相比較而言,宋庠便差的遠了,自己只是一句話,宋庠便巴巴的將蘇錦所作所為全部說了出來,並且所有的臟水都潑在蘇錦身上,不知道宋庠若是聽到蘇錦這番話該做何種想。

“蘇專使,本官知道你有些本事,你的底細我也了解一二,能以布衣之身受到皇上召見委以重任,本是天下人夢寐以求之事;而且你的辦事能力也證明了皇上和三司大人的眼光沒有錯……”

“大人謬贊,只是運氣好罷了。”蘇錦還在謙遜。

“但你怎可如此膽大妄為?你可知擅動軍糧是什麽罪過?你對朝廷律法知道多少?擅動軍糧和擅自調動軍隊一樣,同屬叛逆大罪,誅九族也不為過,此乃大忌諱之事,你居然也敢做,真不知道你是真精明還是假精明。”

蘇錦拱手道:“中丞大人,下官不才,卻也知道此事是大罪。”

“知道你還做?”歐陽修憤怒萬分:“即便是你事後補救又能如何?這好比……好比……”

歐陽修一時想不出恰當的比喻,蘇錦幫他接下去道:“好比是睡了他人的娘子,然後洗洗幹凈又送回去……”

歐陽修忽然想笑,這個比喻雖粗俗卻極為形象:“你倒是心裏清楚的很,動了軍糧這是不爭的事實,事後你雖補足軍糧,那又如何?能改變你動了軍糧這個事實麽?”

蘇錦低頭道:“不能!”

“更可笑的是你還狗尾續貂,私自偽造樞密院和三司的軍糧封印加以掩蓋,非但掩蓋不了,反而又給自己加了一條偽造之罪,當真可笑。”

“大人,這是畫蛇添足,不叫狗尾續貂。”

“誰和你咬文嚼字!無知之輩,捅了這麽大的漏子還若無其事。”

“大人息怒,反正已是誅九族的大罪,多一條少一條其他罪名也沒什麽關系,既如此,大人拿了我吧。”蘇錦嘆息道。

“本就是要拿你,本官本來是來查你矯詔招安匪徒,還有淮南路指揮使王啟年等參奏你的貪功冒進不顧廂兵生死一案,來時皇上已有明示,說你定是急於辦差,對朝廷法度又不熟悉,所以出了些差錯也是情有可原,吩咐本官查勘時盡力為你維護一番;你看看皇上對你多好,但是你呢?居然做出這麽一件辜負皇上厚恩的蠢事,你說你對得起皇上的看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