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五章 戰臨潢(九)

“直娘賊!恁般狠毒!”馬漢大罵連聲,帶著親衛們策馬而上,耶律洪基毫不猶豫,殺完人之後轉身往後便逃,馬漢等人奔出十余步遠,他已經逃到了馬匹身邊。

後方耶律洪基的隨從親兵見形勢有變也紛紛往前沖來,彎弓射箭阻擋住馬漢等人的追擊路線,馬漢直著嗓子揮著樸刀還要追趕,蘇錦趕緊下令他們停止追擊,以免造成傷亡。

“這廝太狠毒了,連自己的親娘和弟弟妹妹都殺,他娘的,真是匪夷所思。”馬漢唾著唾沫氣的嘴唇發青。

“他是不想讓我們有要挾他的資本,此人心腸如鐵,是個為了利益不顧一切的角色,假以時日,必成大患。”蘇錦冷冷的道。

“就這麽放著他走了,真不甘心。”馬漢道。

“放心,他這麽做倒是一個辦法,但未必是最好的辦法,我們失去了挾持的棋子,但他親手誅殺母親弟妹,遼國軍民會怎麽想?我們未嘗不可利用這一點。”

“如何利用?”馬漢沒明白。

蘇錦哼了一聲道:“試試吧,回陣再說。”

耶律洪基落荒逃回本陣,下了馬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喘氣,十幾名武將遠遠的看著他,卻無一過來慰問。

耶律洪基親手殺了母後和皇子公主們,心頭有些發虛,見耶律坎榮等人敬而遠之的摸樣,心頭又有些憤怒,站起身來走過去喝道:“還不去督促壯丁們發起進攻,一個個杵在這裏作甚?你們是不是以為我做的不對?”

耶律坎榮表情冷漠,淡淡道:“末將等豈敢指謫殿下的不是。”

“豈敢?……你們的表情明白的告訴了我,你們瞎了眼麽?沒見到宋人以母後皇子公主和大臣們的性命要挾我們投降麽?我這麽做是逼不得已,是為了大遼社稷著想,便是父皇在此,也不會指謫我的不是,你們懂麽?”

眾將依舊默然,臉上表情分明帶著一種鄙夷,耶律坎榮道:“宋人要挾,我們肯定不能答應,但皇後皇子公主等人若死於宋人之手,倒也無話可說,那是為國捐軀;而且我等都沒有做出絲毫的解救的努力便采取斷然措施,似乎有欠考慮;我等知道皇子的想法,但皇子畢竟是在萬名和軍隊面前動手殺了他們,你教他們怎麽想?”

耶律洪基也生了悔意,剛才動手時似乎顯得太過武斷了,確實,宋人既拿他們當人質,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殺了他們,而自己為了不受要挾便舉刀弑母和弟妹,確實過於倉促。

此刻弑母之後的罪惡感、恐懼感一並襲來,眾將和軍民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除了驚懼和鄙視,似乎毫無敬意,諸般打擊湧上心頭,耶律洪基身子一陣陣的發軟,畢竟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忽然情緒崩潰,捂臉痛苦起來。

耶律坎榮嘆了口氣,皇子的所為雖然過於驚世駭俗,但畢竟是為了目前大遼的局勢著想,一名少年人能夠撐住目前的局勢已經頗為不易,況且任由敵軍挾持皇後和諸位皇子公主,這場仗如何能打?

“殿下節哀,咱們還是趕緊處理眼下的危局吧,做都做了,現在後悔也沒用;末將即刻去整軍發動進攻。”

耶律洪基停止哭泣,抽噎著道:“母後非死於我手,而是死於宋人之手,抓到蘇錦之後,我要淩遲他七七四十九日,讓他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

遼軍下達了攻擊的命令,在彎刀和長槍的驅趕下,百姓們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緩緩朝宋軍防線湧來,十余萬百姓雖然並無多少戰力,但光是沖擊踐踏之力,也足以讓宋軍吃不了兜著走了。

隨著雙方的距離逐漸靠近,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宋軍的防線上成千上萬支弓弩已經搭箭上弦,對準前方湧來的遼人百姓,這些被驅趕的百姓們其實早已進入射程,宋人只消一聲令下,立刻便將有成千上萬的人倒地而死。

不知什麽時候,宋軍各條街道的防線左近屋頂上幾十只喇叭狀的物事搭在屋脊上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宋人的什麽遠程攻擊武器,但其實就是個簡陋的擴音器而已。

蘇錦站在東街遼軍主攻方向的一座樓頂上,手持擴音鐵皮喇叭開始高聲的喊話,他每喊一句,身邊的十幾個大嗓門的士兵都會在更大型的喇叭後面同聲重復一句,目的便是讓面前戰場上的人都能聽到。

“遼國的父老鄉親們,我是宋人蘇錦,也是你們面前這支宋軍部隊的主帥,我有幾句心底的話要跟諸位遼國的父老鄉親們說說。”

大喇叭忽然響起的聲音讓戰場的軍民不由自主的支愣起耳朵來聽,眼看就要雙方血拼,這位蘇錦卻來說什麽心裏話,倒是有些另類。

“我大宋軍隊之所以出現在貴國都城上京,不是我宋人好戰,而是被逼無奈;宋遼自澶淵之盟後,數十年間依為兄弟之國,雙方相互尊重,互市互利,我宋人愛好和平,為了維持這種和平共處的關系,甚至願意每年給貴國歲幣、絹帛、茶葉等物資,還開放邊境山林,供貴國伐木放牧,可以說是仁至義盡。”蘇錦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