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行酒令

不消片刻帳簾一動,一身白衣似雪的房玉珠已是款款入內,搖曳著蓮步走至帳中,恭敬施禮道:“房玉珠參加陛下,吾皇萬歲。”

“平身吧!”李世民右手一擡,語氣和藹又不失親切:“父親是大學士,沒想到女兒也是如此出類拔萃,小小年紀竟能代表一道參加全國詩詞大會,後生可畏也!”

房玉珠又是微微屈身,淡淡笑道:“陛下獎掖玉珠愧不敢當,大唐文治鼎盛,民間詩詞風華繁榮,玉珠也不過是耳濡目染,聽得多見得多,所以有所體會罷了,遠遠談不上出類拔萃。”

太宗朗聲笑道:“虛懷若谷,名士風采,看來我大唐要不了多久便會出一女學士,哈哈,房卿,你也該退位讓賢了。”

房玄齡拱手點頭,老臉卻是得意笑開了。

余長寧也不禁高看了房玉珠一眼,這女子溫文爾雅,氣度不凡,渾身上下流露出一股知性美,與那野蠻跋扈的長樂公主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唉,為什麽都是女人,差別卻如此大呢?

心念及此,他不由無奈搖頭,余光一瞥長樂公主,卻見她正憤憤然地望著自己,顯然因他剛才的唐突之言氣得不輕。

李泰眼見佳人親來,神色不由有些激動,抱拳道:“房小姐,李泰這廂有禮,上次詩詞大賽本王因俗事纏身未能到來,一直深表遺憾,在這裏向小姐陪個不是。”說罷身子一躬,態度無比真誠。

房玉珠急忙屈身回禮,淡淡答道:“魏王殿下言重了,殿下乃天之驕子,顯赫貴胄,何必牽掛區區小事?你的好意玉珠心領了。”

李泰聞言微微一愣,沒想到她竟如此不近人情,俊臉上不由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地矗在了那裏。

“玉珠,怎能如此對殿下說話?”房玄齡責怪地望了女兒一眼,抱拳賠禮道:“殿下,玉珠她從小被老臣寵壞了,也沒見過什麽世面,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李泰正好找到台階下來,故作大度地搖手道:“無妨無妨,房小姐快人快語,本王怎會怪罪?”

端坐長案前的李世民心明眼亮,豈會看不出魏王對房玉珠頗具好感,但他畢竟乃賢明之君,自然不會幹些亂點鴛鴦譜的錯事,此刻捋須笑道:“房卿啊,你也不要教訓玉珠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讓他們去吧。”

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雙關,即是對李泰追求房玉珠的鼓勵,也是表明自己卻不會幹涉晚輩之事。

一聽天子表明了態度,房玉珠心下不由一松,展顏笑道:“陛下駕臨寒舍,爹爹與我都是受寵若驚,玉珠特意為陛下準備了秦箏一曲,請您凝聽指點。”說罷輕輕拍掌,兩名仆役已端著一張琴案走了進來,恭敬地放到了房玉珠身前。

李世民饒有興趣地一笑,點頭道:“那好,朕就洗耳恭聽了。”

房玉珠輕輕地籲了一口氣,肅然端坐焚香操琴,潔白如玉的纖手一撫琴弦,悲愴蒼涼的琴聲立即轟鳴了起來,似萬馬奔騰,似排山倒海,直聽得人心弦直顫不已。

聽到熟悉的音調,李世民恍然一笑,對房玄齡低聲道:“竟是《秦王破陣曲》,哈哈,走勢高亢,音調清脆,玉珠曲工真是不凡。”

這《秦王破陣曲》原為大唐軍歌,是大唐將士為了紀念當年的秦王李世民帶領三軍打敗劉武周所作,李世民登基後,親自把這首樂曲編成了舞蹈,再經過宮廷藝術家的加工、整理,成了一個龐大的、富麗堂皇的大型樂舞,更在原有的曲調中揉進了龜茲的音調,婉轉動聽,高昂而極富號召力。

然則房玉珠光憑一副琴箏就敢彈這首《秦王破陣曲》,不能不說是藝高膽大。

此刻琴聲更見密集,蒼涼悠遠激越悲愴,直讓人熱血沸騰。房玉珠纖手撥動琴弦如同行雲流水,無比正容地高聲歌唱道。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聖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

一曲方罷,余音久久繞帳不息,大帳內的眾人皆是面帶沉醉之色,顯然聽得極為暢快。

李世民拍案笑道:“歌聲美,曲聲美,妙也!”

房玉珠起身一禮,微笑道:“陛下,歌聲曲聲貴在相容相合,一首曲配什麽歌自有定數,若是亂了節拍,那就會前不搭調後不應曲,再美的琴聲也會化作二流。”

李世民知道她是在借這句話表明心跡,不由爽朗一笑,意味深長地開口道:“然而最重要的還是操琴人的心境,即便是亂了節拍,只要彈得舒暢,何必管他是什麽曲子呢?”

房玉珠思忖了一下,肅然一禮道:“陛下金玉良言,房玉珠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