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禹英幾多愁

“還有呢?比如那兩個不太安分的司業,這段時間情況如何?”說完,余長寧對著杜禹英促狹地眨了眨眼睛。

“他們啊……”杜禹英略微思忖了一番,似乎在斟酌如何說來最是合適,半響之後失笑回答道:“自從祭酒拋出了那塊肥肉之後,兩只餓虎一直橫眉以對惡鬥不休,經常在學院內針鋒相對的爭吵,希冀能夠壓對方一頭成為右司業。”

“權利,的確是一個能夠令人瘋狂的東西啊。”余長寧滿是感嘆地笑了笑,“只要化解了他倆的聯盟合力,我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右司業之位,就讓給王正奇吧。”

杜禹英輕輕頷首,雖然她也覺得王正奇是右司業最好的人選,卻還是有些好奇地問道:“祭酒,為何你會屬意王正奇?”

余長寧篤定笑道:“在國子監內,羅東梨比王正奇資歷老、人脈深,門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郡縣,若是讓他當右司業,只怕不會安分守己,說不定還有架空本官的危險,而王正奇對本官的威脅就要小多了,加之本官在此事中對他搭手幫忙,他也會念及這段恩情。”

杜禹英笑道:“還有一點大人沒有說出來,若是王正奇比羅東梨高了一頭,以羅東梨氣量狹窄的秉性,以後一定會對王正奇多番挑釁,祭酒便可居中調停,坐享漁人之利。”

余長寧摸了摸鼻頭,悠然笑道:“聽禹英如此說來,本官像是特別有心計一般。”

杜禹英悠悠一嘆道:“人在其位必謀其政,大人貴為祭酒,自然須得權衡利害,這也是人之常情。”

余長寧頷首一笑,突然想起一事,關切問道:“李承乾謀反一事牽連甚廣,許多與他有交情的人都受到了牽連,令兄杜荷與李承乾交情篤厚,不知情況如何了?”

聽他提及此事,杜禹英潔白的貝齒咬了紅唇半響,這才郁郁一嘆道:“家兄目前罷官在家,整日借酒消愁,禹英也是茫然無計,不知該要如何勸說。”

余長寧也是一聲嘆息,說道:“謀反畢竟是十惡之首,陛下龍顏大怒也是情理之中,待到幾天他氣消了,自然會念及昔日杜大人之功,而讓杜兄官復原職,你也用不著過多擔心了,有時間我也會在陛下面前替杜兄說說好話的。”

“好,禹英多謝大人。”杜禹英立即感激行禮。

沉默了半響,杜禹英神色突然有些復雜,問道:“對了,不知祭酒準備多久娶玉珠過門?”

余長寧笑道:“目前襄國郡公府還在裝潢修繕之中,初步時間定在正月末或者二月開春,公主府已經開始準備三書六禮,到時候便前去下聘。”

“你們多經磨難最後終成眷屬,實在羨煞旁人,余大人,玉珠可是我的好姐妹,她渾不計較妻子名分成為你的妾侍,你須得好好對她才是。”

“放心吧,我待玉珠,猶如珍寶捧在手心,一定關心呵護備至,到時候大婚之日,還請杜姑娘前來做客。”

“那是自然。”杜禹英微笑頷首,不知為何芳心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失落感。

離開余長寧的公事房,杜禹英踽踽漫步在國子監內那片寬闊的松樹林中,白雪皚皚,寒風肆掠,棵棵松樹依舊傲然卓立,如長劍直指蒼穹。

杜禹英停下腳步,視線之下而上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松樹,朱唇輕啟重重地突出了一口的濁氣。

這幾日,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以前對齊建那至死不渝的思念漸漸消弭了,那個留在自己記憶中的王子,已經與英姿颯爽的甄雲身影進行了重疊,她成了親,生了子,雄踞漠北傲世一方,成為了萬人敬仰的突厥汗王,並非什麽突厥王子。

杜禹英本以為她會為之難過,為之傷心,然而這段時間,卻是讓她有種擺脫生命裏沉重枷鎖的感覺。

最後她才明白,是因為齊建留給她的背影太過美好,以至於深陷其中,當一切的煙霧散去,才發現自己已經揮劍斬斷了對他的情絲,灑脫前行。

因為如此,杜禹英覺得無比的慶幸,然令她萬般沒有料到的是,余長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占據了自己的芳心,成覆水難收之勢,在她心海中肆掠。

以前初次見余長寧,是在房玉珠的化妝宴會上,他穿著離奇怪異的服飾,以堂堂帝婿之身表演著那些令人所不齒的奇淫巧計,那時候的杜禹英便在心裏暗暗嘲笑,這位駙馬當真是乖張奇異特立獨行。

隨後自己花盡心思解開了他所表演的魔術,卻不甚與他發生了爭執,以至於兩人成為了相見橫眉的冤家,爭執不斷多有沖突,其後他叛國投靠突厥,杜禹英在恨得咬牙切齒的同時,心底也曾發出不解的嘆息。

但是令她沒想到的是,余長寧竟如英雄一般凱旋回歸大唐,其後河南治水戮力同心,漠南征戰生死相扶,國子監內默契共事,不知不覺中,余長寧的身影已是走入了她的芳心,成為揮之不去驅之不散的夢魔,撩動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