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魚水之歡

月色極好,張原與張岱、張萼兄弟三人立在石拱橋上看橋下的投醪河水,河水清淺,細波粼粼,映著月光仿佛有無數條小銀魚在遊動,讓人很想一網撒下去——

張萼也受到美好月色的感染,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好月亮,真讓人情興勃然,盡想到魚水之歡——”手拍橋欄,用他那鴨公嗓子唱道:“小生到得臥房內,和姐姐解帶脫衣,顛鸞倒鳳,同諧魚水之歡,共效於飛之願——”

張岱、張原都是大笑,張岱道:“如此良宵朗月,三弟卻盡想床笫間事,眼界要放寬一些呀。”

張萼道:“大兄和介子弟都已訂婚,只有我孑然一身,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這還不苦悶嗎!”

張岱笑道:“別在這裏裝窮酸,你若還苦悶的話那天下人都愁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三叔母不是準備為你與祁氏女郎訂親了嗎,就是祁虎子的堂姐、祁奕遠的胞妹?”

張萼摸了摸下巴,笑道:“大兄都知道了,我這不是覺得愧對介子嗎,才沒好意思說。”

張岱奇怪了:“這和介子何關?”

張萼道:“祁虎子要娶商周祚的女兒,介子要娶商周祚的妹妹,你說這不亂了輩份了嗎!”

張岱大笑,連聲道:“三弟果然苦悶,憑空矮了一輩,哈哈哈。”

張萼用肩膀頂了一下張原:“介子,你自己說,該怎麽補償我?”

張原笑道:“這個補償不了——”

張萼道:“那我去勸祁虎子不要娶商周祚之女,反正他還小,哪裏懂什麽男女情事。”

張原忙道:“這個使不得,我還是想辦法補償你吧。”

張萼問:“補償我什麽,《金瓶梅》一百卷?”

張原笑道:“三兄只要留心書肆,百卷本《金瓶梅》很快就能找到的。”

張萼問:“既不是《金瓶梅》,那你要送我什麽?”

張原道:“三兄那望遠鏡雖說是泰西國舶來之物,但我大明國的能工巧匠稍加研究也並非不能制作,杭州、蘇州都有能制作眼鏡的工匠,原先也是向泰西國學來的,三兄去找幾個善制眼鏡的工匠,由我來教授他們制作望遠鏡的原理,假以時日必能制作出望得更遠、看得更清楚的望遠鏡。”

張萼喜道:“還有望得更遠的望遠鏡嗎?”

張原道:“當然。”通過那夜在龍山之巔的觀察,張原估摸出張萼的這具望遠鏡大約有十到十二倍的變焦能力,如果精心改進一下,達到十四到十八倍應該不是很難,只要方法對路,制作出大明朝的望遠鏡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張萼道:“那好,我過幾日便去杭州,待你從松江回來,我也應該把眼鏡匠人請到了。”

張岱笑道:“三弟幹這個不錯,省得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盡想到魚水之歡。”

兄弟三人大笑,又閑話一會兒,看看月亮已經升上中天,張原便與兩位族兄道晚安,獨自走過石拱橋,去敲後園的小門,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意境渾似,多了一些頭發而已——

開門的卻是穆真真,這墮民少女穿上了新縫制的裙裳,雖是墮民女子衣式,顏色非青即黑,但狹領束腰、簡潔利落,尤其是穿在腰細腿長的穆真真身上,在張原不帶輕蔑的眼光看來,黑裙白膚,真是美極了,更何況又是在月下,開門的那一刹那,張原都愣了一下——

穆真真輕笑道:“婢子猜少爺會從後門回來,果然。”

張原進門,反手掩上,拴上門拴,問:“真真今天怎麽在這邊,你爹爹又外出聽差了?”

穆真真跟著張原的步子慢慢的走,看到少爺的影子疊在她的影子上,趕緊錯開半步,影子分離,答道:“爹爹今日沒出去聽差,但後天要出遠門,據說是去嵊縣,所以小婢趕來問問少爺是哪天去松江,小婢怕爹爹到時趕不回來耽誤了少爺的事。”

張原道:“我明日就去求縣尊暫免你爹爹兩個月的徭役,你告訴你爹爹,嵊縣不要去了,在家等著隨我去松江,大約五日後就要啟程。”

穆真真甚喜,說道:“多謝少爺。”

張原道:“謝什麽,你父女二人隨我去松江也等於是聽差。”

穆真真心道:“少爺心好,定然不會像縣衙那些人拿我爹爹當牛馬那般使喚——”

只聽張原又道:“我現在還沒有功名,待我有了功名,你父女二人就住在我家,你爹爹承擔的徭役就以折銀來免役,折銀我來付。”

穆真真大喜,上回認主家只是一個名份,而若能真正投在張原家門下,免除無休無止的徭役之苦,那簡直是登仙般快活了,最主要的是張原母子為人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