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居然草堂面試

黃汝亨在居然草堂聽說董玄宰的公子在凈慈寺山門被人打了,吃了一驚,便與弟子焦潤生過來看個究竟,焦潤生便是狀元焦竑之子,自己的兒子不好教,焦竑就讓兒子拜在黃汝亨門下,焦竑今日不在居然草堂,赴雲棲寺拜訪蓮池大師去了——

黃汝亨對董祖常印象不佳,這個董祖常攜其父的書信拜在他門下讀書,卻是一副紈絝習氣,聽講時心不在焉,常常托故不來,據說是去西湖畫舫眠花宿柳,董祖常行止輕浮囂張,與居然草堂的其他學生也不睦,但讓黃汝亨稱奇的是:布置下的功課這個董祖常倒是能按時完成,所作之文為門下諸生之冠——

黃汝亨愛惜人才,幾次三番與董祖常長談,苦口婆心勸導,董祖常或是默不作聲,或是胡說八道一番,氣得黃汝亨聽之任之了,看在董其昌面子上又不好逐他出門,心裏嘆道:“可惜啊,董玄宰這個兒子聰明絕頂,無奈品質不佳,所幸董玄宰不是嚴分宜,不然這董祖常就又是一個聰明絕頂、品德低劣、禍國殃民的嚴世蕃。”

來到凈慈寺山門前,長老迎上來道:“黃檀越來得正好,這小董施主是黃檀越的學生,卻讓人打傷了,這事黃檀越來處置吧。”

張原見這個面黑多須、河目海口的老儒就是黃汝亨,立即上前見禮道:“山陰張原拜見寓庸先生。”

黃汝亨“咦”的一聲,問:“你是肅翁的族孫張原張介子?”

張原恭恭敬敬道:“正是學生。”

山陰縣試、紹興府試雙案首還是很有些名聲的,黃汝亨也聽過張原的名字,浙江提學使王編對張原贊賞有加,出示張原的制藝給黃汝亨看,真不信這樣的制藝是出於十六歲少年之手,所以黃汝亨今日見張原年少俊拔、清雋爽朗,便有三分喜歡,問:“我曾托人帶信給你叔祖,說焦太史在南屏講學,讓宗子前來聽講,宗子為何沒來?”

張原道:“學生未聽族叔祖和宗子大兄說過這事,會不會信件寄丟了?”

黃寓庸點頭道:“我是托腳夫行寄的信,丟失也不稀奇,不然的話就算張宗子想偷懶,肅翁也要命他來的,焦太史講學,何等的難得——那你今日為何來此?”

張原道:“學生早就聽宗子大兄說起寓庸先生德高學博,這次有事來杭州,就想前來聽講——”

那邊的董祖常見黃汝亨與張原敘起家常來了,大叫道:“先生,寓庸先生——”

黃汝亨這才記起還有董祖常被打這回事,對張原道:“你先到草堂那邊等我。”轉身向董祖常走去,董祖常現在已經由家仆遞上面巾揩凈鼻血,但左頰有明顯指痕,的確是挨打了,便問:“董生,誰打的你?”

董祖常怒指張原:“就是他。”

黃汝亨愕然,問:“張原,真是你?”

張原躬身道:“寓庸先生,不如去草堂由學生把事情原委向先生稟明,學生讀聖賢書,知書達理,怎會無緣無故打人。”

董祖常怒道:“張原小子,休得花言巧語,你以儒童毆打生員,今日我決饒不了你。”

黃汝亨皺著眉頭,看張原彬彬有禮,是個文弱少年,哪像是逞兇鬥狠之人,反觀那董祖常,橫眉立目,暴跳如雷,身邊豪奴數人,若說董祖常打了張原他就立即信了,張原打董祖常,怎麽看都是有隱情的——

黃汝亨道:“莫要在寺前喧嘩,到草堂去分說清楚。”

董祖常叫道:“張原小子把我的仆人抓走了!”

張原道:“稟先生,董生的仆人陳明已被織造署的人押送到杭州府衙去了。”

黃汝亨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還牽扯到織造署的人,道:“先去草堂說清楚。”與焦潤生轉身便行。

張原和穆真真、武陵跟在黃汝亨二人後面,那董祖常惡狠狠瞪著張原,想了想,也跟上來了,一行人繞過凈慈寺,沿一條窄窄僅容一人的小徑向西邊居然草堂行去,居然草堂在居然亭下,居然亭在蓮花洞外,洞石玲瓏,巧逾雕刻,景致絕好——

草堂五間,正中一間軒敞,南北兩面不立墻,這就是平日講學之所,可容二、三十人聽講,這時有十多個士子在等著。

黃汝亨進了左邊第一間草堂,坐下,張原、董祖常入內站立,穆真真、武陵和董氏的仆人都在草堂外候著,只沒看到宗翼善。

黃汝亨看著鎮定自若的張原和怒氣沖沖的董祖常,開口道:“你二人誰先說?”

董祖常道:“先生也都看到了,張原毆打我——”

黃汝亨眼望張原,等待張原解釋,卻見張原道:“先生,這位董公子也拜在先生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