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我愛燧發槍(第3/5頁)

房官薦至副主考這裏的考卷將會被黜落一大半,三選一送往主考官最後定奪——

其他十四房的頭兩場薦卷王提學基本閱過,對這種分場薦卷,會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同一編號的考生第一場考卷沒薦上來,第二場或者第三場又薦上來了,所以還要回頭將其第一場考卷找出來,再行斟酌,或補薦、或黜落,楊漣這樣三場一齊薦上來的給副主考省了很多精力,王提學當即專門審閱《春秋》房這七十一份薦卷,直至二十四日午前才看完,取了二十四份考卷,親自送到主考閱卷之所交給錢謙益——

錢謙益眼有紅絲,略顯憔悴,顯然當主考官壓力不小,說道:“王學道,今日都二十四了,離二十七日下午拆號寫榜只有三天時間,可那些房官閱卷還沒結束,這如何來得及,總不能拖到八月三十吧。”

房官又不能直接向主考薦卷,王提學心知錢謙益是在埋怨他薦卷遲緩,說道:“錢總裁,這是《春秋》房的全部薦卷,錢總裁先審閱,其他經房的零散薦卷會在明日午前全部送到。”

錢謙益道:“那就好,待我閱畢全部薦卷,請王學道與我一起再斟酌取舍,畢竟浙江舉人名額只有一百二十人。”

八月二十六日午前,錢謙益閱卷完畢,暫時取中者有一百八十人,還得再從中黜落六十人,將最終所取卷確定下來,可就在閱卷結束之際,錢謙益發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午後,錢謙益把副主考王編和十五房房官召集到主考閱卷所,開口便道:“本次鄉試之前出現的‘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謠言諸位都聽說過吧?”

雖說考場內外簾隔絕,但謠言如風,無孔不入,眾考官聽了也只是一笑置之而已,沒想到寫榜前日錢總裁會鄭重提出這件事,都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不知出了何事?

副主考王編道:“每科鄉試都有謠言,不予理會,自然消散。”

錢謙益讓書吏將七份考卷呈到眾考官面前,說道:“請諸位看看這些卷子的最後一字。”

王提學與眾房官一一翻看,這七份都是首場考卷,每份七篇,每篇文末分別是“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眾考官大驚失色,閱卷房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科場舞弊非同不可,輕則免職,重則流放充軍——

王提學皺眉道:“看來還是有不少考生受謠言蠱惑,把謠言當真,而有的考生則是寧信其有以策萬全,看這些卷子,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並非因為暗通關節才薦上來。”

眾房官紛紛稱是,都說閱卷時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獨有楊漣說道:“搜索各房考卷,看看到底有多少暗嵌字眼的卷子,又是哪些閱卷官薦上來的。”

王提學老成穩健,不想把事情鬧大,含笑道:“楊縣令,這七份考卷中就有一份是春秋房薦上來的——”

楊漣頓時面紅耳赤,就聽王提學轉圜道:“楊縣令外察舉廉吏第一,風骨凜然為世所重,所以說這薦上來的考卷非因字眼關節,而是制藝本身出色,這事沒什麽好追究的。”

眾考官皆附和王提學,若依楊漣要一房一房去查,繁瑣不說,天知道還會出什麽紕漏——

錢謙益靜聽眾考官議論了一陣,這才說道:“王學道說得在理,但這七份考卷必須黜落。”

講究是非分明的楊漣又開口了:“錢總裁既不信謠言,不肯追查,那為何又將這七份考卷黜落?”

錢謙益微微一笑,說道:“我對諸位剖心跡,將這七卷黜落,一是避嫌,我們考官不能落人口實;二是這七名考生寧信謠言不信律法,心術就是不正,制藝再如何花團錦簇也不能取——諸位以為然否?”

這下子楊漣也無話可說了,科考重首藝,首藝重聖賢大義,這七名考生可算是弄巧成拙,本來都已經進入最終選,四選三,中舉機會極大,卻因這“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被黜落,下一科是三年後,真是頭撞南墻後悔莫及啊。

眾房官退去,副主考王編留下,與總裁錢謙益一道再斟酌取舍,於夜裏亥時前將一百二十份朱卷確定下來,現在就等明日午後拆號寫榜、後日五更前放榜張掛了——

……

張原當然想不到還真有自作聰明的考生把“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字嵌在首藝七篇末,也想不到主考官錢謙益會斷然把這些人黜落,謠言沒害到他卻傷及無辜,世事難料如此。

三場考畢至放榜之前的這十多天是考生們最活躍的時候,迫切等待之心都是浮躁的,無法寧靜,欲望郁積,必須要排遣,所以青樓妓院人滿為患,寓居他人住所的考生與主人妻妾私通也都發生在這段時間,花天酒地,仗勢欺人,種種醜態,不一而足,當科舉把聖賢大義與功名利祿聯系起來,那麽造就大批滿口道德仁義私下裏卻毫無節操的官員也就不稀奇了,尤其是只重首藝的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