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九章 約戰

納蘭巴克什見張原聽得懂女真語,不免有些吃驚,只有與建州貿易的大明商人才會學女真語,而驕傲的大明士紳赗認為女真語鄙陋,哪裏肯花心思去學,納蘭巴克什出使朝鮮之前在寬甸見過和碩貝勒黃台吉,黃台吉曾提醒他留意大明冊封使張原在朝鮮的言行,說張原此人或將是大金的大患——

現在回想起黃台吉所言,納蘭巴克什深悔自己掉以輕心,他萬萬沒想到張原以一個使臣的身份竟能引發朝鮮政變,廢除光海君的罪名是交結建州對大明不忠,由此看來張原對建州極為仇視並視建州為大敵,並不象其他大明官員那樣狂妄自大,這從張原通曉女真語就可見一斑。

張原翻譯了納巴泰的挑釁言語,並不動怒,看著納蘭巴克什二人道:“夜郎自大,井底之蛙,這兩個典故汝輩知否?”

論起來建州女真知道這兩個成語意思的還真不多,納蘭巴克什就在這不多的幾個人之列,他很想當場解釋這兩個成語以顯自己學識,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冷哼兩聲表示不屑一答,說道:“賣弄這些浮華詞藻何益,真有本事就派人出來與納巴泰牛錄額真單打獨鬥。”說著又用女真語對納巴泰說了幾句——

納巴泰昂起頭顱睥視張原,又挑釁地看著張原身邊的穆敬巖,前日穆敬巖一槍刺死了一名勇悍的女真人,當時納巴泰親眼目睹,料想張原若同意讓人與他單打獨鬥,就必是這個黃須大漢出馬,這黃須大漢雖然體格雄健、武藝高強,但他納巴泰又有何懼,左右不過一死,若能在打鬥中殺死這個黃須大漢或者同歸於盡,那也是揚了大金八旗兵的威風,英明汗必重恤他的家眷,雖死猶榮——

穆敬巖本想挺身而出煞煞這女真人的威風,但看到王宗嶽跨前一步似有意出手,他就原地未動,等張原示下,就聽張原側頭看著王宗嶽道:“王師傅,可願出手教訓教訓這個建奴?”

王宗嶽腰板一挺,抱拳道:“遵命。”緊了緊腰帶,又跨前兩步。

不料那頭顱碩大、脖子粗短的納巴泰用女真語稀哩呼嚕說了一通,在場聽得懂女真語的人少,但王宗嶽卻是懂的,張原的女真語就是向王宗嶽學的——

阮大鋮問張原:“這建奴又胡說些什麽?”

張原微笑,低聲道:“這建奴有眼無珠——”

王宗嶽捋了捋了胡須,笑道:“這建奴嫌我老邁,說要和穆百戶決戰,嘿嘿,王宗嶽就老了嗎。”當即用女真語對納巴泰道:“你要勝得了王某,才能挑戰穆百戶。”

納巴泰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王宗嶽,王宗嶽年約五旬,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全身上下除了一雙手掌較常人稍大之外,別無奇處,獰笑道:“那好,我就先與你決鬥。”心裏狠狠道:“我要把你全身骨頭都打斷。”舉著雙手向王宗嶽威嚇,納巴泰的雙手被牛筋繩綁著。

納蘭巴克什冷笑道:“張狀元是要讓納巴泰綁著雙手與此人決鬥嗎?”心想:“找機會讓納巴泰撲殺張原,那我二人死在這裏也值了。”

王宗嶽道:“豈有此理,當然是放手一搏。”

張原擺手道:“不急,明日再決鬥,我將邀綾陽殿下和朝鮮官員一道觀戰。”

納巴泰暗喜,他自知此番無論如何不能活命,但若能力戰而死,順便拉幾個墊背的,必能震懾南朝和朝鮮那些庸官,雖死又何憾。

納蘭巴克什當然心思多一些,眉頭微皺,凝視王宗嶽,實在看不出這半老的漢人有何厲害之處,但看張原這般篤定,似穩操勝券的樣子,然而轉念一想,只要張原答應決鬥那就有機會,他相信納巴泰——

納蘭巴克什和納巴泰二人被帶下去關押,張原派人去稟報綾陽君李倧,要求安排一場這樣的決鬥,阮大鋮對張原如此大張旗鼓宣揚與一個女真囚徒的決戰很不理解,只認為張原是少年好事,而且阮大鋮對王宗嶽一無所知,生怕此戰王宗嶽落敗在朝鮮人面前失了天朝的顏面,他向甄紫丹詢問王宗嶽的情況,甄紫丹對王宗嶽也不大了解,道:“王宗嶽是張大人聘請的護衛,武藝定然高強,阮大人盡管放心。”

話雖然這麽說,但甄紫丹心裏並不踏實,女真人的兇悍他見識過,換了他來對付那個納巴泰,他不敢說有勝算,大明使團百余人,除了張原之外,只有穆敬巖和洪紀、洪信三人堅信王宗嶽不會失敗,王宗嶽步戰無敵,穆敬巖和洪氏這兩位少林僧都是領教過的,張原安排王宗嶽與納巴泰決鬥,自是要重挫女真人銳氣,雖然王京漢城不會有其他女真人觀戰,但傳言會流布到建州——

……

五月十八日辰時三刻,張原、阮大鋮在權署國事的綾陽君李倧和禮部判書禹煙的陪同下前往慶熙宮覲見仁穆王大妃,原禮曹判書鄭仁弘下獄問罪後,李倧任命禹煙執掌禮曹,禹煙原本是大北派外圍人物,沒有參與廢妃和謀害永安大君,大北派勢力不小,李倧不可能盡數剪除貶斥,所以必須予以拉攏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