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八章 城破和軍歿

“——汝多才智,識時務,我國方求才,稍足備任使,猶將舉而用之,與為婚媾,況如汝者豈有不加以寵榮與我一等大臣同列者乎?汝若欲戰,我矢豈能識汝?既不能勝,死復何益?且汝出城降,我兵不復入,汝士卒皆安。若我師入城,男婦老弱必且驚潰,大不利於汝民。勿謂我恫喝,失此弗圖,悔無及矣。降不降,汝熟計之。毋不忍一時之忿,違我言而僨事也!”

年近四十、體格強壯的撫順城遊擊李永芳全副披掛立在南門垛口上,望著城外漫山遍野的八旗軍,他一面下令軍士準備器械守城,一面將奴爾哈赤的招降書折好收在懷裏,又讓那個帶招降書來的漢民出城告訴奴爾哈赤,就說他李永芳願降。

狡兔三窟,有備無患,奴爾哈赤說李永芳識時務那時一點沒錯,李永芳沒有料到奴爾哈赤敢大張旗鼓來攻城,但他知道奴爾哈赤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已興兵,那就是與大明徹底決裂,他李永芳是死是活就在今日,撫順城內只有一千兩百軍士,駐守在城東二十裏馬市那邊的八百步卒已被皇太極的正白旗軍擊潰,統兵的張把總的首級現在正被後金軍士用木杆高高挑著在城外示眾。

李永芳知道八旗軍擅長野戰、拙於攻城,所以雖然敵眾我寡,他還是要守一守,做忠臣青史留名誰不願意呢,而且他的家眷都還在遼陽,所以他要嘗試一下能否守得住,只要能堅守一天,八十裏外的沈陽應該就會有援軍到來,二百裏外的開原和遼陽的援軍也會隨後趕到,但是,看著城外女真步騎旗甲分八色,可見奴爾哈赤的八旗軍是傾巢出動了,就算遼、沈援軍能及時趕到只怕也難抵擋兇悍的建州女真,李永芳在遼東從軍多年,對明軍的戰鬥力還是比較了解的——

撫順守備王命印已下令把撫順城僅有的十門虎蹲炮推上城頭向城外後金軍隊轟擊,但這些虎蹲炮年久失修,昨夜大雨,炮管還是濕淋淋的,軍士準備火藥彈丸也是手忙腳亂,好不容易轟出一炮,卻沒能傷到城下的後金軍,而後金軍已經發起潮水般的攻勢,百余架雲梯搭向城墻,提刀執盾的後金披甲兵飛快地攀登上來——

撫順城始建於洪武十七年,起初城墻周圍僅三裏,兩百年來陸續擴建,現已是周長十裏的大城,青石砌成的城墻不可謂不堅固,但無奈守城與攻城的實在人數懸殊,奴爾哈赤是志在必得,一萬兩千步騎進攻一千守城軍士,若還拿不下這撫順城,那他只有立即率部眾退往虎爾哈了。

撫順守備王命印是員猛將,指揮軍士以擂石阻擋後金軍登城,明軍雖然平日訓練不足,但也知道城破的後果,一個個奮勇敢戰,弓箭、火槍、擂石、糞汁都用上了,但無奈後金兵架起百余部雲梯攻勢猛烈,而且後金軍的弓箭手箭法極準,守城明軍在垛口稍一露頭,“嗖”的一箭射來,腦袋就被貫穿——

一名勇悍的後金披甲士從雲梯躍上城頭,“鏘鏘”兩聲,以盾牌格開守城明軍砍來的兩刀,手中雲梯刀閃電般向後劈出,一個明軍慘叫一聲,腰被砍斷,鮮血直噴,有三名明軍圍了上去,其中一人挺槍刺中這名後金披甲士的後心,不料槍尖被布甲所阻,刺不進去,待要發力再刺,那後金披甲士身子一扭,盾牌回砸,將槍竿砸斷,待那名守城軍士身子不自禁向前沖時,這後金披甲士一刀斬下,一顆頭顱“蓬”地飛起,脖腔熱血沖濺噴灑。

這名後金披甲士是正白旗轄下的一名牛錄章京,身上披著三層重甲,最裏一層是昂貴的鎖子甲,然後是一層鐵甲,最外面還罩著一層鑲鐵的棉甲,這樣的重重披甲尋常火槍和刀箭根本傷不了他,片刻工夫就有四名守城明軍死在他的刀下,在他身後,一隊後金披甲士正迅速從雲梯魚貫而上。

王命印大吼一聲,領著數名親兵朝這邊撲來,敵人既已登城,防線就被撕開了,必須盡快消滅登城的敵人,阻斷這架雲梯,否則大勢去矣。

正這時,城下一箭疾射而至,正中王命印沒有的脖頸,王命印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倒地抽搐死去,身旁的親兵被那個正白旗牛錄章京沖上來眨眼間就斬殺了兩人。

就是這麽短短時間,已有七、八名後金披甲士登上撫順城頭,城頭守軍已亂,扮作馬商混入城內的五十名後金軍士這時也已四處燒殺,撫順城失陷已無法避免。

李永芳穿著大明武將官服,騎著馬出城向後金投降,看見奴爾哈赤,李永芳下馬跪在路旁,口稱:“降人李永芳拜見英明汗。”

奴爾哈赤策馬過來,臉有得色,此前作為撫順守將的李永芳能與他分庭抗禮,現在李永芳跪在他面前,大明權威被他踩在馬蹄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