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魚與熊掌我欲得兼(第3/4頁)

陳尚從九曜山下來,待陳操之寫了信,就將那卷《明聖湖論玄三篇》一起收入行囊,便去南樓向母親和幼弟告辭,再赴建康,這是他今年五月以來第三次去建康了。

八月底來震的妻子黃氏分娩,和來圭的妻子一樣也生了一個兒子,來福這一脈真是人丁旺,來福生的都是兒子,兩個兒子又生了兩個孫子,兒子媳婦都是年輕體健,還有得生呢。

陳母李氏見到胖胖的小男嬰,好不羨慕,心裏想著若是醜兒把陸小娘子娶過門,也生出這樣壯實的男嬰,那可有多好!

寒秋九月到來了,陳母李氏身體一直不見好,常常夜咳,無法平臥,總是半靠半坐在床上,白日裏卻又還好,也不咳嗽。

九月初五午時,陳操之正陪母親用午餐,聽得樓下牛車聲響,似有好幾輛牛車到來,便對母親道:“娘,我去看看,應該是有客人來了。”剛走到樓廊上,就聽樓下有人嚷道:“子重,子重,顧愷之來訪。”

陳操之俯身一看,就見一個著白絹衫、戴紫綸巾的俊拔不凡的少年郎正仰頭四望,這少年郎身高近七尺,眉毛與眼睛離得很開,似乎對看到每一件事都無比驚奇、充滿了興趣——

“長康!”陳操之叫道,喜上眉梢,朝院下揮手,回頭對母親道:“娘,兒的好友來了,我去迎他們上來。”

陳操之飛奔下樓,只見院中停著六輛牛車,有十幾個人,顧愷之大步過來,朝陳操之略一施禮,便拉住陳操之的手仔細打量,說道:“子重兄,去年臘月一別,你似乎更俊美了,這江左第一美男子非你莫屬,人道王獻之第一,我以為王獻之不如你,王獻之過於蒼白秀美。”

陳操之笑道:“有三絕顧虎頭在,我何敢稱第一。”

顧愷之道奇道:“三絕?哪三絕,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顧愷之人稱“畫絕”、“癡絕”、“才絕”,現在應該還沒這說法,陳操之道:“自然是繪畫、吟詩和容止三絕了。”

陳操之一邊與顧愷之寒暄,一邊朝其他來客看去,跟在顧愷之身後走來的是身高體壯、人物軒昂的劉尚值,隨後是相貌不俗的丁春秋,而立在牛車邊微笑著望著他的那個額廣鼻挺、眉長目秀、氣質端凝的少年正是徐邈徐仙民。

“仙民。”陳操之拉著顧愷之走過去,不待徐邈作揖,便拉起他的手,說道:“我等摯交,不必拘於俗禮,來個握手禮吧,尚值、春秋,一起來握手。”

劉尚值、丁春秋笑著走過來,五個人十只手交疊在一起,這一刻,友情的可貴充塞於年輕的心靈。

顧愷之癡態發作,用他那獨特的顧生詠大聲吟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愚者愛惜費,但為後世嗤。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這是去年冬月陳操之臨別那晚用洛生詠腔調吟唱的古詩,顧愷之現在用晉陵方言詠嘆,劉尚值頓覺睡意一陣陣襲來。

陳母李氏扶著欄杆笑問:“醜兒,這些都是你朋友嗎,有幾個是第一次來陳家塢吧。”

顧愷之、徐邈、劉尚值、丁春秋便一字排開,朝二樓的陳母李氏深深施禮,分別道:“晉陵顧愷之——”

“東莞徐邈——”

“晚輩劉尚值——”

“晚輩丁春秋——拜見陳伯母。”

陳母李氏年老喜熱鬧,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客人,很是歡娛,招呼道:“都請上來坐吧,醜兒,好生款待朋友。”

陳操之領著顧愷之四人上到二樓,顧愷之四人又以後輩禮拜見陳母李氏,顧愷之糊塗,見陳母李氏面現紫色,還以為是血色充足呢,說道:“晚輩聽尚值說陳伯母身體欠安、子重憂心忡忡,晚輩也很掛念,今日一見,陳伯母身體甚是康健嘛。”

陳母李氏笑道:“老婦這身體啊,還好,還好——顧公子是從吳郡來的吧,就這裏多住些時日,我兒操之僻居小縣也是寂寞,你們可以遊湖登山、寫字作畫。”

顧愷之喜道:“晚輩正要叨攏陳伯母,這次來啊,要住上一個月,把這青山秀水全部搬入我的畫卷才舍得走。”

陳母李氏李氏很喜愛顧愷之的爽朗明快,連聲說好。

潤兒走過來問:“哪位是顧長康顧世叔?哪位是徐仙民徐世叔?”

顧愷之、徐邈都是一愣,他二人一向都是稱呼別人為世伯、世叔,現在被這麽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稱呼世叔,一下子還沒回過神來。

顧、徐二人向潤兒各道姓名之後,潤兒才與阿兄宗之分別向顧、徐、劉、丁見禮,年齡雖小,但禮儀標準,一絲不苟。

顧愷之大贊,對陳操之道:“子重,建康瓦官寺請我為其大殿畫壁畫,我答應三年之內畫好,其中要畫個龍女,一直未有形象,今日看到世侄女潤兒小娘子,龍女形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