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板橋驚魂

載著茗風等四名侍婢的馬車在前,林氏姐妹的馬車在後,周宣騎著“雲中鶴”與後面那輛馬車並行,踏過泥濘的道路來到白雲觀前的小溪畔。

小溪兩邊積雪融化,露出濕黑的泥地,天氣暖了兩日,性急的春草已經開始萌芽,星星點點的綠色點綴兩岸。

因為擔心板橋不堪重負,茗風、澗月、小榮、阿芬四個婢女在溪畔下了車,跟在空車後面走過板橋,然後立在橋那頭等靜宜仙子過來。

周宣跳下馬,伸手扶林涵蘊和靜宜仙子下來,微笑道:“再晴兩日,就可以上廬山了,五老峰頂應該還是白雪皚皚吧。”

林涵蘊道:“周宣哥哥還要遊廬山,玩不厭嗎?”

周宣道:“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石出,這是山間之四時——廬山每個季度都會給人不同的感覺,哪裏玩得厭!”扭頭望著靜宜仙子,問:“道蘊姐姐上過廬山嗎?”

靜宜仙子站在橋頭怔怔地望橋下流水,答道:“廬山擡眼得見,卻一直沒有上去過。”

周宣道:“身邊的好風景往往容易錯過,等我們年老體衰時又只能高山仰止了——過兩日,我陪姐姐上廬山,姐姐一定不要推拒。”

周宣的語氣不容分說,靜宜仙子默不作聲。

林涵蘊笑嘻嘻道:“周宣哥哥那次背我上廬山,至少走了十來裏路吧,累得氣喘籲籲,嘻嘻,這次也背我姐姐上廬山吧?”

“涵蘊!”靜宜仙子責備了一聲,耳根卻紅了起來,將手裏的一枝臘梅丟下溪中,獨自先過橋去。

周宣看了看隨水漂去的臘梅枝條,收回目光看著娉婷走在板橋上的靜宜仙子,杏黃道袍包裹著的高挑纖瘦的身體,腰臀很自然地輕微扭動,好比池水被風吹過皺起的漣漪,又好似柳枝在微風中搖曳——

周宣突然心裏有點發懵,並非靜宜仙子的窈窕體態讓他色授魂與,而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想明白,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那枝隨流遠去的臘梅,只見橋頭有濁水流出。

周宣探頭朝橋底下一看,赫然見一個人攀附在板橋下,腳踩在溪水裏,渾濁的溪水就是從這裏流出的。

周宣大叫:“姐姐,回來!”正要朝橋心的靜宜仙子跑去,板橋突然“哢嚓”一聲,竟從中開始折斷。

躲在橋底下的正是謝家老九謝元武,這時一手抓住橋欄,整個人頭下腳上就甩了上來,一把雪亮的刀朝周宣當頭猛劈。

周宣已有提防,千鈞一發之際把身邊的林涵蘊猛地向後一推,他自己朝前大跨一步,避開了這一刀,但這時,五丈長的板橋已經從中折斷,靜宜仙子尖叫起來,沿著橋板向溪水滑落——

周宣離橋頭只有一丈遠,原可在板橋完全折斷之前跳回岸上,但謝元武已翻身上橋,攔在他身後,刀光雪亮,面目猙獰朝他逼近。

岸上,項、吳兩個土匪不知從哪躥出來的,一人手裏一把刀,嗷嗷叫著朝橋頭沖過來,林涵蘊摔倒在岸邊,完全嚇傻了,眼睛睜得老大,叫都叫不出來。

靜宜仙子尖叫聲也嘎然而止,人已落水,小溪是廬山山泉匯集來的,這幾日融雪,溪水漲了不少,水流頗有些浩蕩,靜宜仙子一落水就向下沖去,都不能撲騰兩下,沒有半點自救的能力。

周宣回首一瞥,坐在車轅上的老董已經彈丸一般跳了出來,一拳砸中項土匪面門,項土匪往後便倒——

謝元武眼見報仇在即,雙目盡赤,大叫道:“周宣奸賊,今日為我兄長報仇雪恨!”揮刀猛劈。

周宣漏影刀一直佩戴在腰間,這時抽刀一格,謝元武厚重的單刀“鏘”的一聲斷為兩截,周宣手臂被震得發麻。

謝元武怒啊,周宣奸賊有把好刀啊,娘的,老子斷刀也要取你的狗命,揮舞斷刀,朝周宣撲來。

周宣踴身一躍,朝溪中朝去,同時大喊:“老董,你來收拾他們,我救道蘊姐姐!”

周宣剛跳到冰冷的水裏,正要去救靜宜仙子,猛聽得老董一聲怒叫,一團黑影從他頭頂飛過,“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卻是老董飛起一腳,把謝元武踹下水。

謝元武萬萬沒想到都護府一個車夫也這麽厲害,還以為這回是絕好的報仇機會,周宣這次等於是孤身出行了,這還報不了仇,何以為人?他哪裏知道老董是將官出身,一個照面,就被徒手的老董一腳踹中胸口,劇痛難忍,想必脅骨斷了幾根,“哇”地吐出一口血,噴紅一片溪水。

再看岸上,項土匪和吳土匪已經在滿地打滾,老董一出手就是斷筋折骨,狠辣之極。

橋頭的老董正飛撲下來,周宣手裏的利刃寒芒森森,謝元武知道這仇又難報,慌忙順水逃命,正好看到幾丈外浮沉的靜宜仙子,謝元武也在江州呆了幾個月了,知道這女道士是林岱的長女,這下子就等於是抓到根救命稻草,拼命劃近,攔腰挾起靜宜仙子,半截斷刀還沒丟,這時虛指著靜宜仙子天鵝般的脖頸,嘶吼道:“要不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