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上元風流之燈會

秋風裹夾著落葉,在陰沉沉的長安的天空上飄然紛飛。新晉的天子門生蕭睿默然騎在一匹極其神駿的銀白馬駒上,腰間懸掛著李隆基新賜的可以讓他自由出入深宮的金牌,緩緩前行。此刻,蕭睿恍然如夢,無法左右命運的無力感又再次浮起,他向天望去,只覺天太高太遠,仿佛距離自己數千萬年。

身邊紛紛舞舞的落葉,馬如龍人如龍,一片樹葉從他的頭頂上飛走,又不知落於何處。

雖然還是白身,但已經真正魚躍龍門,不僅成了名冠大唐的才子酒徒,還成為了古往今來第一位的、沒有官爵的天子門生,這等境遇在別人看來不亞於一步登天,但蕭睿卻感到一片淡然。

李隆基雖然準他時時可進宮拜謁,但蕭睿其實非奉召不可去、不能去。作為一個比唐人多擁有一千多年思想記憶、透過了歷史煙塵的穿越者,蕭睿豈能不明白這點“眉眼高低”。倘若自己恃寵而驕,在長安城裏打著李隆基的招牌四處招搖,不僅自己的仕途前途無望,就是這天子門生的金牌,人家一句話便可以收回去。

蕭睿的這一點,更加讓李隆基贊許。口上雖然沒說什麽,但在繁忙的國事之余,還召見了他兩次,除了與他談些詩文之外,還囑咐蕭睿將他的一些“語錄”整理添加到《菜根譚記》裏去,並建議將《菜根譚記》改名為“開元時錄”。蕭睿焉能不明白李隆基的心思,旋即將重新更名、整理好的《開元時錄》在第二次被召見的時候獻了上去。

李隆基大喜,當即傳旨,將《開元時錄》以朝廷的名義印發數千冊,發放到前來長安準備參加明年春闈的士子們手中。當長安士子們人手拿到一冊聯合署名為“明宮居士、蕭睿合著”的《開元時錄》之後,無不焚香對天禱告,恭祝吾皇萬歲萬萬歲,山呼陛下恩典不止。

明宮居士便是李隆基的別號,這天下士子早在官方賜書的時候就得到了某種暗示。聽說當今聲名鵲起的才子酒徒蕭睿還是皇上的學生,眾士子在艷羨之余,更加蜂擁地找到蕭睿門上,投門路的、謀求指點請教的,不一而足。

蕭睿實在是不厭其煩,索性離家“逃”到煙羅谷中的瓊林山莊去了。在山莊內住下,繼續攻讀起那些經史子集來。當然,偶爾也被玉真拖出來一同欣賞一下她新排的歌舞音樂。

時光飛逝,天子門生蕭睿在煙羅谷裏過起了隱居的桃源生活,而隨著一場秋雨一場寒的過去,當凜冽的北風將長安城裏所有的秋色全部卷走之後,漸漸走出冬季的長安終於迎來了開元二十三年的上元節。這個上元節,也是蕭睿穿越至盛唐之後的第二個上元節。

火樹銀花合

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

明月逐人來。

遊騎皆秾李

行歌盡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

這是盛唐詩人蘇味道的一首《正月十五夜》。盡管蕭睿已經在洛陽見識了唐人的上元之樂,但如今親身處在長安城裏,眼望著身邊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的萬民同樂宏大場景,那沖鎮霄漢的歡樂氣氛,那萬眾踏歌觀燈的無盡風情,還是讓他如醉如癡。

滿城盡是湧動的人流,擡眼處皆是五彩斑斕的花燈,還有那皇家推出的高大的燈輪、燈樓和燈樹,將長安城裝扮地如夢如幻,用“火樹銀花不夜天”來形容都毫不為過了。

躲在煙羅谷裏的蕭睿,被盛王李琦和鹹宜公主李宜硬是拽了出來,在這個歡樂的夜晚,再次回到城裏觀燈。這個夜晚,就連皇帝都要出皇宮微服與民同樂,何況是李琦這種好熱鬧的少年。李宜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她性子幽靜,但一想到能跟心上人共度上元夜,少女的心思便也開始悸動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夜晚,伴著李宜和李琦在城裏漫遊,蕭睿想起了遠在洛陽的玉環以及姐姐蕭玥。擡頭望望那明亮的圓月,他心裏勃然而生幾分思念。

城裏的歌舞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無盡的酒香,滿街的花燈綿延數裏而不絕,景致非常的華麗旖旎。但說實在話,盡管對於唐人來說,這一夜可以盡情放歌一解年來的煩憂,但對於蕭睿來說,這花燈看得多了便著實沒有多少意思。到了午夜,他便有些意興闌珊。

李宜見他似是有些疲倦,便忍住繼續漫遊觀燈的興頭,戀戀不舍地與蕭睿分手,蕭睿乘著車馬去了城外的煙羅谷,而李宜也自行回宮,只有李琦興致不減,依舊在城中閑逛著。這幾夜,長安數十座城門洞開徹夜不關,城外的百姓也可隨時進城來觀燈共樂。

※※※

楊慎交是楊洄的父親,號稱大唐皇家馬球隊的隊長。這位前朝的駙馬爺上元夜裏很是郁悶,自家那位公主大人又跟他鬧起了別扭,原因就是他在外吃了一場花酒。按說,楊慎交也夠冤枉的,作為大唐駙馬,他非但沒有其他權貴三妻四妾的艷福,還時時要警惕自己不要去風月場所,免得引起自家那皇帝妹妹、前朝公主兼楊家母老虎的沖天妒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