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廟堂高不高(八)(第2/3頁)

“馬兄方遭大難,身上的衣衫已經破成了這樣……此去離長安還有二十余裏,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要走到長安,也還要費些時間。此時天寒地凍,馬兄如何能挨得住?”劉秀微微一笑:“反正,在這長安周邊,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麽盜匪,馬兄倒是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了。”

馬端的面色有些難看:“無功不受祿,在下與趙兄不過是萍水相逢,怎能隨意接受趙兄的財物?一飯之恩,在下已經無以為報,這狐裘更不敢拜領。好意在下心領了。”說著,他便要解下狐裘還給劉秀。

劉秀心中苦笑一下。這馬端為人,倒是清高得有些過了分。分明已經窮途末路,卻依舊那麽固執。

劉秀只能正色道:“馬兄不必推辭。這狐裘也並非在下所有,而是蒙一位長者厚賜,不敢胡亂贈人。如今只是暫且借給馬兄,日後還當討回。”

見馬端半信半疑的模樣,劉秀又繼續道:“馬兄,在下也是太學的學生,雖然此前未曾見面,但既然如今你我已經相識,日後要找馬兄自然不難。在下不過是回南陽探親,終究還是要回長安的。馬兄難道還怕,日後在下不來找馬兄討還這狐裘麽?”

“既然如此……”馬端聽劉秀說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見馬端不再推辭,劉秀又連忙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錢幣,塞進了馬端手中:“這也是暫借給馬兄的。在下一待回到長安後,必定來找馬兄,到時馬兄再還給在下便是。”

“多謝……多謝趙兄……”

馬端顫抖著手,緊緊捏著錢幣,雙眼竟然有些濕潤了。

“不必客氣。你我既然同為太學學生,這點小忙,不足掛齒。”

劉秀連忙擺了擺手,卻沒想到馬端竟然一下向著劉秀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個頭:“趙兄之恩,馬端沒齒難忘!”

劉秀嚇了一跳,連忙將馬端拉住,連聲推辭勸慰,好容易才將馬端哄了起來。

然而隨後劉秀要與馬端同在這裏休憩一晚,明日再各自上路時,馬端卻說什麽也不肯了。此刻身上已暖,腹中有食,他自然不願再受劉秀的恩惠,而是決意連夜趕路,今晚便回到長安去。劉秀盡管再三挽留,也改變不了馬端的決心。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再挽留,只盼馬兄順利抵達長安了。”劉秀在那客棧門口,對著馬端拱了拱手,無奈地告別。

馬端輕輕撫摸了一下身上那白狐裘,望著面前的劉秀,面色沉毅,再度深深施了一禮:“此恩此德,馬端當以性命相報之!”

馬端告別了劉秀,轉身便離開了這小院。

劉秀轉身找到了店夥,正待要給自己安排住宿時,卻突然側過了頭來,仔細傾聽著。

狂奔的馬蹄聲,自西方響起。

劉秀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不安的預兆,也不知為什麽,慌忙轉過身,拋下店夥,向著院門走去。

馬端走出了小院,向西行去,可剛行了數十步,便看見在已經黯淡的天色中,一人一馬正向著這集市疾馳而來。

馬是黑馬,人著黑衣。

那馬極為神駿。馬蹄聲剛剛入耳,僅僅片刻之間,已經奔到了集市的中央。馬上之人戴著一個鬥笠,看不清面容如何。

那馬上騎士遠遠向著馬端瞥了一眼,輕輕一抖韁繩,胯下坐騎已經偏了個方向,向著他狂奔而來,瞬息之間,已經停在了馬端的身前。

已經將要入夜,天色昏暗,而燈火卻還未點起。在這雪夜薄暮之中,黑馬上的黑衣騎士,居高臨下望著他的模樣,竟然如同九幽之中的惡鬼一般。

鬥笠下的面容,隱藏在一片黑暗之中。但馬端卻能感覺得到,那一雙冰冷的視線帶著殺氣,穿過了竹片,投射過來。

但馬端只覺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住的老鼠一般,連動彈一下都無能為力。

“閣下……”馬端狐疑地打量著身前那黑衣騎士,拱了拱手,只說出了兩個字,便被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這狐裘,是你的麽?”

那黑衣人的腰間,插著一柄劍。他的手雖然並未按在劍柄之上,但整個人卻已經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殺氣。

“不……並非在下之物,而是受贈得來。敢問……敢問閣下有何見教?”馬端急促地喘息著,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若依著往常的性子,對方這等口氣說話,馬端連搭理都不會搭理。然而即便他平日裏再如何傲氣,眼前這黑衣人身上的寒氣與殺氣卻實在太濃,竟然逼得他抵受不住那壓力,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