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閣清鳴 第十節(第3/7頁)

趙頊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憤怒,只見他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遞給石越,咬牙說道:“卿可以自己看看,當可知道人心如何險惡法!”

石越趕忙恭恭敬敬的接過信來,略一瀏覽,背上已是冷汗直冒!這便是王雱寫給沈起的書信,那桂州田宅,自是王雱幫忙購置——但讓石越想不到的是,這還只是這一樁大陰謀中的小小的一個佐證罷了!王雱之計,是讓沈起派人深入交趾,買通交人將領,偽造一些與石越的書信。信中石越將保證在朝中幫助李乾德,采取利用杭州海船水軍給交趾提供援助等方式,幫助交趾攻下占城。而交趾的報答是,和大宋和平共處,在石越有朝一日不順之時,為石越與海船水軍提供據點,到時候從交趾反攻桂州,讓石越割據兩廣為王!購置田產,不過是石越在桂州設置據點的一個伏筆罷了。王雱在信中叮囑沈起須得小心行事,耐心等待時機,只待朝局有變,就拋出此計,可置石越於死地!

但是王雱卻沒有料到沈起罷職、交趾屈服,令得田產一案提前泄露……於是這樁陰謀,還沒有發動就敗露了。

“陛下……”石越身上的冷汗涔涔,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和王雱根本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如今勉強也還算是親戚,王雱竟然如此狠毒要致自己於死地,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趙頊默默望著石越,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依他之罪,便是賜死也不為過!”

石越靜靜的望著趙頊,見他臉上雖然大有憤怒之色,但又有猶疑之狀,便知道皇帝此時兀自還在顧及與王安石的情份。若以他的本心,此刻實在恨不能置王雱於死地方能後快,但是此時的石越,已深深明白凡做大事的人,卻多半做不得快意事。

當下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聲音平穩的說道:“陛下,於王元澤,臣已無話可說。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於王相公,還望陛下稍存些體面才是。陛下與相公君臣相知,臣也惟願陛下能全始全終!”

趙頊贊賞的望了石越一眼,輕聲說道:“朕會派人將這封信還給王元澤。”

趙頊與石越又說了一會話,聽到午時的鐘聲響起,石越便告退出了邇英殿。剛剛走下了白玉階,便見童貫鬼鬼祟祟走了過來,低聲喚道:“學士萬安。”

石越皺皺眉,問道:“有什麽事嗎?”

童貫壓低了聲音,說道:“剛剛學士府的書僮侍劍帶話進來,說府上有要事。”

“什麽要緊事?”石越心不在焉的問道,“石珍案”如此順利的了結之後,他的仕途現在看起來,是可以一帆風順了。下午皇帝將要召見準備拜兵部侍郎的郭逵,順便討論一下軍事改革的事宜,事關重大,他甚至沒有時間去高興自己前面的一塊障礙已經被掃除了,中午吃飯的時間,還要好好理一下思路才行。

“奴才也不知道!”童貫對石越格外的巴結,這讓石越完全不能理解——他是中官,沒有必要來巴結一個外官的。“但是聽說侍劍的樣子非常著急。”

“嗯?”石越怔住了,是什麽事讓侍劍冒著禁令來見他?

正思忖間,一個宦官已經急沖沖走了過來,石越隱約認得這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小太監,還不及他細想,那小太監已經看到石越,也不待站穩,便尖聲叫道:“接太皇太後懿旨!”

唬得石越等人連忙拜倒接旨。

“石學士,太皇太後口諭,讓你立即回府!”

石越不由呆怔了一會,這才站起身來,一時間心亂如麻,他此時實在難以猜出自己府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居然會勞動到太皇太後下旨。他急忙謝了恩,由小太監引著他出了西華門,侍劍早已在門外等候,旁邊還有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相貌似曾相識,但此時的他已經無心細想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侍劍臉上的惶急與大汗。

侍劍見他來,立即牽著馬迎了過來,口中急道:“公子,快快回府罷!夫人要生了……”

“什麽?”石越的頭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一下子就懵了。梓兒此時懷孕尚不足六個月,這個時候早產,憑誰都知道兇多吉少。尤其是當時衛生條件低下,即使是正常生產,為此喪命孕婦的也為數不少,何況梓兒這是毫無預兆的早產?他也顧不得許多,甚至不敢去多想,只是跳上馬去,使勁揮鞭,往府邸的方向跑去。侍劍與那個少年見他話也不話,跳上馬就慘白著臉打馬狂奔,也只得立時上馬跟上。

一路之上,石越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揮鞭往家中狂趕,什麽也不敢想,深怕此時一想那些種種可怕的念頭就會浮上來將他吞噬掉。此時正值正午,街上行人眾多,熙熙攘攘,而從西華門到石府,還要經過許多條熱鬧的大街,他既沒有帶儀仗,更無人清道,這般縱馬狂奔頓時沖得街上行人七零八落。街上巡邏的衛隊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人還是個瘋子,也叫喝著跟在後面狂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