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王後和會談

“再沒有比著手率先采取新的制度更困難的了,再沒有比此事的成敗更加不確定,執行起來更加危險的了。”

——馬基雅維利《君主論》

1559年7月到1560年12月,也就是亨利二世駕崩到弗朗西斯駕崩的這一年,瑪戈因痛失親人而仿徨無措。她不僅失去了父親、長兄,而且還要與姐姐們告別。長姐伊麗莎白14歲就嫁給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那是一位冷酷而嚴厲的男人,年紀比她大一倍。二姐熱心腸的克勞德不幸繼承了母親的外表,而且似乎患有內翻足,她放棄了保育院舒適安逸的生活,而選擇前往巴勒迪克(Bar-le-Duc)的地方宮廷生活,嫁給了吉斯家族成員之一的洛林公爵。不過,至少克勞德的丈夫年僅16歲,只比自己大四歲,而且為人遠不像西班牙國王那般恐怖。

長兄弗朗西斯死後,瑪格麗特又失去了她的大嫂,從小一起長大的瑪麗·斯圖亞特。盡管瑪戈此刻並不知道,將瑪麗流放蘇格蘭是太後的主意。正如此前對付黛安·德·普瓦捷一樣,凱瑟琳以同樣強硬的手段處置了自己的兒媳。弗朗西斯死後幾小時內,瑪麗就被迫歸還王家珠寶,而正式服喪期結束後,則被鼓勵離開宮廷,去和吉斯家族的親戚生活。由於瑪麗年輕貌美,出現了好幾位追求者,其中包括(意料之中的)法國新任國王,十歲的查理九世(Charles IX),還有堂·卡洛斯(Don Carlos),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的兒子,可能繼承王位。凱瑟琳曾在私下反對瑪麗再嫁,一直表示自己希望瑪麗能保住未亡人的名節。[12]

凱瑟琳的反對使瑪麗的選擇越來越少,最終只能是回到祖國蘇格蘭。瑪麗在蘇格蘭的一位封臣後來回憶:“我們的王後(瑪麗)當時是法國國王遺孀,她一步步地遠離了法國宮廷;人們不應該認為她是被迫如此,因為事實上,她不過是太後的一個棋子;太後宣稱自己在弗朗西斯執政期間遭到了兒媳的蔑視,而這正是吉斯家族挑唆的結果。”弗朗西斯死後僅9個月,瑪麗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坐船離開了加萊。當她的船渡過海峽時,18歲的女孩止不住淚流滿面,法國的海岸漸漸遠去,她的心仿佛正被撕碎穿透,她哽咽低語,如同禱告一般:“再見了,法國!再見了,法國!永別了,親愛的法國……我想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太後對瑪麗令人心痛的告別態度冷淡,字裏行間透出“走得好”的情感。她依例給伊麗莎白寫信,告知瑪麗已經離開。凱瑟琳滿意地寫道,“如果風向順利,(她)將於本周內到達蘇格蘭。”

太後並沒有為照顧瑪格麗特的感受向她解釋最近一系列的變化。凱瑟琳專心於攝政事務,注意力完全在新國王查理九世身上——那是她權力的來源。弗朗西斯駕崩當天中午,凱瑟琳就對樞密院表示,“既然上帝決意要奪取我長子的生命,我……決定不離(次子)左右管理國家,這正是一位樂於奉獻的母親應該做的”。顯然,要做一位有奉獻精神的母親,一切政務信件和政府文件都應當交給她,而非國王本人;一切事務必須由她處理;王室禦璽由她掌管(盡管安托瓦內完全有權掌管);而且還必須在10歲兒子的臥室就寢,以防止有人不告知太後直接找到國王。

查理和不久前駕崩的兄長弗朗西斯一樣,體弱多病,常常發燒咳嗽(不過他至少沒像他父親那樣生殖器有問題,至少並無文件表明其生殖器不正常)。威尼斯的一位使節憂心忡忡地說,年輕的查理“不太強壯,食欲不振,體育運動需要特別小心……他喜歡騎馬和武器,都是和國王身份相稱的運動,但對他而言強度太大;而且一旦感到疲勞,他就得休息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他身體虛弱,呼吸急促”。隨著年齡的增長,查理越來越容易陷入狂暴的憤怒,事後又筋疲力盡、感到懊悔,但這都是登基之後才出現的情況:登基之後,太後事事不離左右使查理感到窒息。我們可以想象,如果一位母親像凱瑟琳這樣時刻不離左右,一刻也不肯放權,並且聲稱這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即使是意志堅強的少年,他的心理也會受到影響。

除了這些壓力,查理還要面對自己弟弟亨利的競爭,亨利天資聰穎,比查理小一歲,在王位繼承權上僅次於查理。包括瑪戈在內的王室後代,都知道亨利是凱瑟琳最心愛的孩子。在凱瑟琳子女中,只有他既健康又有魅力,而且智力早熟。凱瑟琳喜歡亨利——怎能不喜歡呢——並且在其他子女面前毫不掩飾內心的驕傲和喜愛。亨利知道母後對自己的偏愛,於是像每個孩子那樣對母愛予以回報,並且以此作為和兄長競爭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