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杜家危局

妖孽!

這女人是妖孽!

秦堪冷汗潸潸,這就是輕視古代人的下場啊,原本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沒想到竟被人瞧出了破綻。

老天何其不公,都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為什麽眼前這個妖孽不但四肢發達,頭腦也很不簡單呢?

人妖殊途,不能搭理她……

秦堪緊緊閉著嘴,凜然不懼的正視著杜嫣的目光。

杜嫣的目光很幹凈,像水潭,清澈見底,不帶一絲汙濁。

手裏把玩著《伯虎詩集》,杜嫣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語氣。

“故意跟唐寅住在同一家客棧,然後借切磋詩文為名,不懷好意的將他灌醉,趁機寫下這十幾首絕世佳作,哄騙那位醉得神智不清的傻才子簽下字據,詩作全部冠以唐大才子之名,接著又拿著署名唐伯虎的詩稿刊印成書,唐寅莫名其妙得了虛名,而你,秦公子,拿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嗯?秦公子,小女子胡亂瞎猜,不知猜對與否?”

秦堪:“……”

真想殺她滅口啊……

杜嫣巧笑倩兮:“秦公子,不說話莫非已默認了?不得不佩服你,好手段呀,像你這樣的人,到哪裏都窮不了。”

秦堪沉默許久,忽然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這女人說了一大堆,我卻一個字都聽不懂,莫非她是瘋子?”

言畢秦堪的身影已消失在房門外。

杜嫣也不追他,仍舊笑意嫣然的坐在房裏,看著手裏的《伯虎詩集》,眼中的興致愈發濃郁了。

“這人……挺奇怪呢。”杜嫣自言自語。

明明滿腹文采,為何佳作冠以他人之名?他有著怎樣的往事?他為何收斂鋒芒,甘心做平凡草民,也不願展現才華,傲立於仕林之內?

秦堪……像一道解不開的謎。

無可否認,她對秦堪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好奇。

女人對陌生男人產生好奇,實在是件很要命的事。

男人若欲破解女人對他的好奇,一般只有兩種辦法,一是把她殺了,二是把她睡了。

簡陋的客棧房間內有著淡淡的青草香氣,像秦堪身上的味道,恬靜,怡人,仿若無形,卻真實存在。

屋子裏靜靜的,落針可聞。

杜嫣獨自坐了一會兒,忽然變得意興闌珊,淡淡的愁緒代替了臉上陽光般的笑容。

沉思許久,杜嫣站起身,露出一抹苦笑。

“罷了,他只是個平民,再有本事也解決不了爹爹的麻煩,緣木求魚,何其愚笨。”

倩影飄遠,伊人無蹤,屋內只留一陣暗香。

……

夜幕降臨,秦堪在紹興城裏遊蕩了一整天,在外面用過飯,又切了半斤醬牛肉,打了一壺花雕老酒當宵夜,才慢悠悠的回了客棧。探頭探腦在房間門口張望了一陣,發現那位四肢發達,頭腦也不簡單的官家小姐不在屋裏,這才進了屋,小心地把門加了兩道閂。

與此同時,山陰縣衙後堂內,氣氛卻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衙門後堂一般由當地主官及家眷入住,如今的山陰縣衙後堂便住著知縣杜宏一家。

後堂雖然堂皇大氣,隱隱生威,但仍顯得陳舊,杜宏是一縣父母,自然明白“為官不修衙”的官場規矩,上任三年來利民無數,卻不敢給衙門多添一磚一瓦。

現在縣衙後堂內一片愁雲慘霧。

杜宏坐在上位,慢條斯理捋著胡須,眼中卻不時閃過幾分憂色,只是浸淫官場多年的城府令他不得不保持著表面的鎮定從容。

杜宏的夫人王氏和女兒杜嫣卻沒有他那麽好的涵養,娘倆兒坐在一起唉聲嘆氣,王氏眼圈泛紅,顯然暗裏抹了不少眼淚。

一家三口聚坐後堂,卻相對無言。

杜嫣最先按捺不住,癟著小嘴輕聲道:“爹,有沒有辦法疏通一下……”

杜宏苦笑搖頭:“一朝得勢,豈肯饒人?石祿這回怕是一定要摘了老夫烏紗了……”

杜嫣幽然一嘆,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

杜家這回遇到了麻煩。

麻煩很不小。

不論好官兒還是壞官兒,官場之上總有敵人,杜宏自然也不例外。

他得罪了一個官場上的小人,名叫石祿,弘治十二年的二甲進士。

得罪的原因很荒謬,因為杜宏官聲頗佳,吏部尚書馬文升上表彰功,於是杜宏被特召入南京吏部述職,在吏部大堂內與上官交談的時候,時任南京刑部給事中的石祿正好來吏部大堂公幹,大堂之上自然要排座次的,按理來說,一般是地方官給京官讓座,可是興許當時石祿的態度太倨傲,杜宏不由有些來氣,表明了自己是弘治三年的二甲進士,按官場年次來排,不應給石祿讓座,兩人由此結怨。

這事兒說起來荒謬,可在官僚主義嚴重的大明官場上,卻一點也不荒謬,杜宏和石祿雖說都是七品官,但七品官也要爭一爭面子的,明朝中期的官場風氣有點怪異,內閣和司禮監分了皇帝的權以後,大臣們膽氣足了,一個個吃了槍藥似的,火氣十足,連金殿上的皇帝他們都敢跳腳大罵昏君,還有什麽事情他們不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