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初至京師

渡長江,上官道,四輛馬車載著秦堪和杜嫣以及所有的家當,走時小公爺徐鵬舉大手筆送了二十幾匹馬,正好丁順他們每人一匹,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北。

沿途路過城鎮,當的官員見這群穿著飛魚服的殺才護送著車內的女眷,情知必是大人物,自然不敢刁難,膽小一點的甚至主動送上儀程,也不管這群人姓甚名誰,有沒有交情,結個善緣總是沒錯的。

大明的文官雖說頗重氣節,那也得看對象,不是所有文官集團裏的人都講氣節的,一些七八品的小官平素裏以公正清廉示於百姓,但並不代表他們願意主動招惹錦衣衛,邀名買直之輩其實最懂得看風色,順風之時,他們哪怕撞破頭也得擺出一副誓死不為瓦全的樣子,忠賢之臣的形象令古往今來無數名臣羞慚掩面,然而逆風之時,他們比誰都識時務,比誰都跑得快,名聲固然重要,腦袋更重要。

如今的大明,節操這東西不過是一件道具,該用的時候它可以拿出來當口號,不能用的時候節操掉了一地也沒人願意撿。

一路走來,秦堪有點憂慮,大明的官場這般模樣,自己這樣的正人君子豈不是會被他們帶壞?

——只能出淤泥而不染了。

很有意思的現象,從南到北一路走來,路程一千多裏,各地風俗人情相差迥異,土壤氣候迥異,可每個地方的官兒卻大致相同,再深遠一點,從地域到時間,上下兩千余年的官兒大抵都是這個樣子,對上和對下完全兩副面孔。

秦堪越來越憂心,真不知京師內的官兒是怎樣的德性。

弘治是個好皇帝,好皇帝下面不一定全是好官,兩者之間並無太大的直接關系。大明江山如今正為後來的盛世奠定堅實的基石,弘治和內閣三老們正為治理這個國家而殫心竭慮,可他們知不知道這個國家其實存在許多隱患?

……

不緊不慢走了一個月左右,秦堪一行終於到了京師朝陽門外。

說是皇都四九之城,然則在正統年以前,京師的城門還只是一個個的門洞,上面並無箭樓城樓等等建築,如今的京師城門箭樓林立,卻是一位太監所建,這個太監名叫阮安,為人聰明而且廉潔,原本朝廷預算征調十八萬民夫修城樓的,他只用了兩萬人便完工了,更值得一提的是,這位修了城樓後來又修了京師皇宮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主持了那麽多工程,死時卻“囊無十金”,除了木有小雞雞,他比任何文官要強上許多。

朝陽門在元朝時稱為齊化門,亦稱“糧門”,顧名思義,自然是運糧入城的通道,蓋因此門靠近京杭大運河,南方的漕糧由此而入京師。

丁順亮出了錦衣衛牙牌,門口兵丁放行,秦堪一行人的馬車入城,坐在馬車裏,秦堪長出一口氣,終於到了,這裏便是京師,大明王朝的皇都,它主宰著一朝國運,由這座城池裏發出的每一道旨意,每一個命令,都決定著這個國家富強或貧弱,今日,一個名叫秦堪的文弱書生正緩緩走進了整個大明的權力中樞所在。

命丁順帶著手下去客棧安頓杜嫣和下人們,秦堪則備好了告身文書和調令,打聽到經歷司的地址,獨自一人朝錦衣衛經歷司走去。

經歷司主管人事,秦堪必須先辦好赴任手續。

進了經歷司,接待秦堪的是一名小吏,見到文書上秦堪的名字後,小吏不由擡頭驚奇地瞧了他一眼,垂頭再看文書,再擡頭看他一眼。

秦堪忍不住問道:“這位大人,你做頸部運動我不反對,事實上我很贊賞,生命在於運動嘛……可你能不能把我的手續辦完了再運動?”

小吏笑了:“你就是秦千戶?真個久仰了……”

秦堪拱了拱手,苦笑道:“久仰倒不必,我只想請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嘴裏說久仰的時候,臉上用不著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我雖不好意思誇自己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至少也是五官端正,可圈可點……”

小吏笑道:“秦千戶卻是風趣之人,聽說您在南京打了東廠廠公王嶽的幹兒子?”

秦堪一楞,王嶽的幹兒子劉瑯?事情過去那麽久,小吏不提他還真給忘了。

京師水深,一句簡單的問話裏面或許有機關。

秦堪不答反問,小心翼翼道:“打了王嶽的幹兒子……是對是錯?”

“當然打對了,打得太對了!給那幫閹狗們一點教訓,讓他們知道咱們錦衣衛不是好惹的!”

秦堪釋然,把胸膛一挺,當仁不讓的模樣:“不錯,就是我打的,閹狗人人得而誅之,我之所以沒把他活活打死,乃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小吏的表情愈發崇拜,甚至朝秦堪拱了拱手:“秦千戶少年英雄,給咱們錦衣衛兄弟長了臉,下吏佩服之至……不過秦千戶手下留情,那閹狗倒是把事情做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