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執硯擊之

朱厚照天資聰穎,但不好學,他討厭讀書,但並不反感學問。

很矛盾的悖論,可朱厚照卻有本事把這個悖論表現得很完美,一點也不沖突。

天資聰穎卻不好學,這是老師的責任,秦堪有些感嘆,教太子讀書的老師王瓊,楊廷和,包括劉李謝三位大學士實在應該每人給皇帝陛下寫一份認識深刻涕淚俱下的萬字檢討,自絕於人民也可以。

多好的孩子呀,生生把他教成這樣,未來的正德皇帝那荒唐浪蕩的性子,與這幾位老師的教育方法錯誤脫不了關系,把朱家千頃地裏的一棵獨苗教壞了,卻還有臉皮在金殿上指責皇帝這裏不好那裏荒唐,甚至把他的荒唐寫進史書,傳之後世,讓他承受幾百年的罵名,仿佛這孩子的一切錯誤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一個公正公平的旁觀者,於是口誅筆伐,痛心疾首,天降昏君如斯,國之不幸,大明悲哉……

翻開史書的正德皇帝部分,滿篇都是這樣的內容,很不負責任的論調,秦堪認識朱厚照以後經常在想,如果自己穿越到弘治皇帝身上,會怎麽做?

大抵會把王瓊,楊廷和他們釘在十字架上,高懸於午門,讓來往的官員們把他們唾棄至死吧,——或許偶爾也有把朱厚照活活掐死的沖動,反正一切都只是構思。

毫無疑問,秦堪這些雜亂卻廣博的冷門知識徹底將朱厚照震撼住了。

不止是震撼,朱厚照對這些知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秦堪說出的這些知識有個共同點,它們不像四書五經那樣枯燥無味,反而很好玩,每一條都可以用實驗去證明它。

朱厚照喜歡玩,而且喜歡變著花樣玩。

秦堪的這些知識立馬抓住了他的心,他對秦堪的興趣也越來越濃郁了。

“大用,去西城集市找幾個色目人。扒了他們的褲子瞧瞧……”朱厚照有點不服氣:“真比咱們大明的男人大麽?沒道理呀。”

泱泱天朝上國的子民有著強烈的民族自尊心,更何況是天朝上國的太子。

谷大用瞧著秦堪的目光愈發幽怨了,木有小雞雞的太監扒有小雞雞的男人的褲子。這麽變態的事他可能幹不出來。

“殿下……奴婢,奴婢沒有那個……這,沒法兒比呀。”谷大用快哭了。

朱厚照興致來了。怎麽也擋不住,當即道:“那我親自去扒。”

“殿下不可!”谷大用和張永大驚失色,太子扒男人褲子這麽荒唐的事若被陛下和那些文官知道了,太子頂多被罵一頓,他們這些太監肯定會被杖斃。

兩位太監對秦堪不無怨艾,好好的給殿下說這些幹嘛呀,這不是給他們添堵找麻煩麽?太子殿下那性子連陛下和文官們都管不住,他們做奴婢能管住?

秦堪也頗覺尷尬,其實說的那些冷門知識只是為了表示自己是個有學問的人,能知人所不知。但他沒想到朱厚照對研究外國男人的尺寸那麽有興趣,史書上說這荒唐皇帝還包養過男寵,一想到這裏,秦堪不由遍體生寒。

眾人紛紛勸著朱厚照時,剛剛負氣而去的春坊大學士楊廷和又回來了。

眾人頓時一靜。

……***

楊廷和是過來訓話的。剛剛負氣而去時太沖動,等走出春坊,楊學士便清醒過來,他身負著教導未來大明國君的重任,這重任是皇帝陛下和天下百姓交給他的,希望他能教出一個知禮儀。懂廉恥,勤奮好學聰穎英明的國君,這是何等的榮幸?太子讀書懶散厭倦,自當好生訓斥開導,怎能因此怒而離去,撒手不管?

不應該啊!

敦厚性溫的楊廷和很羞愧,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陛下和天下人的期望,是大明的罪人。

楊廷和是詹事府少詹事兼左春坊大學士,成化十四年的三甲賜同進士,“三甲賜同進士”的考試成績有點不近人意,大明官場上如果他跟一群同年同榜的進士坐在一起,他只有忝陪末座的份兒,但是他在翰林院苦熬資歷的那些年,卻做了一件讓人驚嘆贊許的事,那就是修《憲宗實錄》。

弘治二年,主持修《憲宗實錄》的人是當時的大學士丘浚,丘浚才高卻性傲,而且為人很懶散,不屑幹這種太繁瑣太枯燥的事,於是把它丟給楊廷和這個剛入翰林才兩年的進士,令人稱奇的是,楊廷和居然把這件事幹得非常利落漂亮,總撰官丘浚想擺擺領導派頭,稍微修改潤色一下,以顯示他的存在感,結果卻提著筆愣是改不動一個字。

楊廷和因此而入了詹事府,兼任左春坊大學士,擔起了教導太子讀書的重任。

各種各樣的傳說喧囂塵上,不可否認的是,楊廷和是個好人,而且是個性格很溫和的好人。

但是好人也有發脾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