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南京暗戰

宗室和勛貴向來是歷朝歷代江山社稷的毒瘤,這群人不事生產倒也罷了,祖上積攢的功勛成為他們揮霍的資本,他們住著豪奢的房子,領著世上最兇惡的打手家丁,滿城欺壓良善,橫行鄉裏,無惡不作,皇帝拿他們頭疼,看在以前他們的祖上給自己的祖上辛苦打過江山的份上,又不方便輕易問候他家祖宗十八代,於是很多時候對於勛貴們的種種惡跡只好裝作視而不見。

大明的勛貴是最不好惹的一群人,大義上來說,他們擁護朱明王朝的統治,而且是擁護得最徹底最忠心的一類人,因為他們清楚,他們的爵位和榮耀是朱家給的,滿大街橫行霸道的資本也是朱家給的,朱家若轟然倒下,江山若改朝換代,他們的日子比投降的文官武將們更難過。

所以但凡有內外戰爭威脅到朱家王朝的統治,這些公侯們絕對是第一批挺身而出,披掛上陣殺敵的將領,而皇帝在這個時候最信任的也莫過於他們。

大義守住了,小節方面自然不用太拘泥,比如偶爾欺男霸女,偶爾魚肉百姓,偶爾鼻孔朝天罵幾句廠衛什麽的……

比如現在的武靖伯趙承慶,就正在做一件很偶爾的事情,他站在東廠的宅子門外,領著一群家丁惡仆,叉著腰指著緊閉的大門在罵街。

百姓們畏廠衛如虎狼,可勛貴們不在乎,他們的行徑有時候連皇帝和內閣大學士們都拿他們無可奈何,廠衛算個屁。

徐鵬舉和秦堪聯袂發往南京的那封信發揮了作用。

南京城裏若論第一跋扈。當屬小公爺徐鵬舉,闔城無二人選,仗著爺爺掌南京兵權,徐鵬舉又是法定的下一任掌南京兵權的國公繼承人,小公爺在紈絝圈子裏的分量自然比那些空頭侯伯子弟高多了,所以小公爺掌南京勛貴紈絝圈子之牛耳亦是理所當然,小公爺千裏之外一聲招呼。闔城公侯伯紈絝們應者雲集……冷汗順著劉智的額際一顆顆流到下巴。

武靖伯趙承慶的叫罵聲在宅外回蕩,聲聲刺耳,句句誅心。若拋開趙承慶的勛貴身份不提,這人簡直跟街面上的潑皮地痞沒有任何區別,從他嘴裏罵出的一句句臟話粗話不堪入耳。仿佛一記記的耳光狠狠扇在劉智臉上。

真的是毫無預兆的事情,劉智怎麽也沒想到整個南京城的勛貴們竟然在同一時間為杜宏奔走,方式溫和一點的還顧忌東廠的面子,溫柔而堅定地搭上了他們的臉面,方式粗暴一點的……此刻門外罵街的武靖伯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無論溫和還是粗暴,勛貴們的態度都出奇的一致,話裏話外很明白地告訴劉智一個事實,——你最好不要碰杜宏,連一根手指都不能碰,否則後果很嚴重。

後果嚴重到什麽程度。勛貴們都沒說,不過連傻子也想得到,如果劉智把整個南京城所有的勛貴得罪光了,南京還有他的立足之地嗎?這幫殺才們可從沒把東廠放在眼裏的。

仿若癡呆地扭頭看了一眼杜宏,劉智深深地覺得。剛才自己對杜宏那居高臨下的態度是多麽的可笑,更值得慶幸的是,剛才沒來得及對他用刑。

“你,……你到底怎麽認識京都闔城的勛貴?”劉智艱難地開口問道,看著戴枷銬鐐的杜宏,目光隱隱生了幾分懼意。

杜宏仰天大笑。

別人不明白。他比誰都明白。

南京城的勛貴他一個都不認識,能讓滿城勛貴為他這麽一個落難的陌生老人義伸援手的原因,除了那個他向來瞧不順眼的女婿,還能有誰?

今日方知自己的女婿在南京城竟然有如此本事,得婿若斯,人生好不暢快!

杜宏是文官,有著文官所有的優缺點,和所有文官一樣,不屑勛貴,不屑廠衛,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對那個遠在京師的錦衣衛女婿感到由衷的自豪。

秦堪,終究是個不一樣的年輕人。當初被迫答應他和嫣兒的婚事種下了善因,今日他杜宏終於為那一次善因收獲了善報。

看著劉智略帶惶然驚懼的神情,杜宏微微一笑:“老夫是忠臣,忠臣,自有天佑……”

劉智自然不信什麽忠臣自有天佑之類的話,事實上在他手裏斷氣的所謂忠臣起碼也有十幾個了,那些忠臣在刑具下痛苦掙紮直至斷氣,也沒見老天降一道神雷劈死他,或者讓忠臣們原地滿血復活。

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今日之事跟那個曾經在南京任過職的秦堪脫不了關系。劉智感到一種深深的挫敗,人家是千戶,自己也是千戶,瞧瞧人家混的,甚至不用跟東廠正面交鋒,已遙勝於千裏之外。

猶豫躊躇不定時,宅子的大門被人粗魯地從外面踹開。

一群穿著大紅飛魚服的錦衣校尉如潮水般湧入,一名百戶模樣的年輕漢子在眾校尉的簇擁下大模大樣地走到院落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