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金殿再爭

兩名提審秦堪的南鎮撫司百戶被張永一通耳光扇過之後,終於幡然醒悟。看著牢內秦堪與太子殿下相談甚歡的樣子,他們這才明白,這個年輕的千戶就算身陷囹圄,也不是他們南鎮撫司有資格審問的。

兩名百戶惶恐不安地朝朱厚照磕了無數頭之後,才灰溜溜的離開了詔獄。

朱厚照此刻也回過味兒了,幽幽道:“我又被你利用了……”

秦堪微笑道:“助人為快樂之本,臣若被南鎮撫司那幫殺才審得血肉模糊,殿下肯定也不忍心,對吧?”

朱厚照眨眨眼:“說正事吧,你如何得罪父皇了?傳單和煽動貢生鬧事是怎麽回事?”

“冤枉,絕對是冤枉!”秦堪露出含冤莫白的表情,沉聲道:“朝堂有心之人在算計我,殿下你是了解臣的,臣對大明律一直心存敬畏,寧死不越雷池一步,這種目無王法之事臣能幹得出嗎?”

朱厚照盯著秦堪那張誠懇的臉研究半晌,終於肯定地點點頭:“剛才我還有點猶疑不定,你這番屁話說出來,我可以肯定,這兩件事必然是你幹的,無需證據,反正就是你了。”

秦堪大感敬佩:“殿下雖年幼,然已有明君英主氣象,而且最大的優點就是講道理,臣為大明社稷賀。”

朱厚照哈哈大笑,也不責怪秦堪,他清楚秦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嶽父,朱厚照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對所謂的法理從來不屑一顧,秦堪的做法顯然很對他的胃口。

“行了,估計父皇下旨拿你也是被朝臣所逼,不得已而為之……”朱厚照說著恨恨罵道:“朝堂上從來不缺人厭鬼憎的匹夫!你且安心在牢裏待著,我進宮向父皇求求情,三五日就會被放出來了。”

“多謝殿下,但是不必了,你就算進宮求情恐怕也不會有結果的……”

“為何?”

秦堪張了張嘴。想想還是不必解釋了,朱厚照如今才十五歲,以他的智商恐怕很難理解整件事的陰謀。

“說了你也不懂,殿下還是繼續當你無憂無慮的東宮太子吧,活得簡單一點挺好的。”

朱厚照沉默地瞪著秦堪,許久才緩緩道:“拐彎抹角說我是蠢貨,秦堪,你損人的功力愈發精進了……”

秦堪入獄不是事件的結束。而是事件的開始。

罷職入獄顯然沒達到敵人們預期的結果,他們要秦堪和杜宏的命,此二人不除,紹興織工被害一案便遮蓋不下去,秦堪的敵人們已呈獅子搏兔之勢,兇狠地朝他和杜宏亮出了獠牙。

秦堪入獄第二天早朝,不整死秦堪誓不罷休的敵人們又發起了集體參劾。

巡按浙江監察禦史邢昭開了頭,再次向弘治帝請求嚴懲蠱惑京師人心,散布不實謠言的罪魁禍首。並請求收回重審杜宏一案的旨意,督促刑部立判立斬,迅速結案。以免大臣們對天子的不信任態度而感到寒心,言中之意,劍鋒直指秦堪和杜宏。

相比昨日的小風小浪,今日早朝之上,大臣們的態度愈發激烈,聲勢愈發浩大。

太常寺卿兼翰林學士張士禎出班附和,大理寺少卿吳一貫,工部給事中曹酌安等十余名有分量在朝堂中有威信的官員皆出班附和,其中品階最高的官員赫然竟是吏部左侍郎焦芳。

這位年已七十歲。仕途坎坷年高德不重的老頭兒在金殿內跪泣頻頻磕頭不已,嘶啞著嗓子痛心疾首地參劾著秦堪和杜宏的罪狀,所謂國有國法,有法而不依,無端多生枝節。只會令大明律法威嚴盡失,君王聲譽盡喪,不行法治而行人治,無異放猛虎出籠,天下官府起而效之。而令天下士子百姓惶恐不安,民心不安,大亂不遠……

焦芳畢竟是焦芳,老狐狸的思路到底比普通大臣的開闊多了,一件小小的案子說起,思路一直延伸發散,按他的言中之意,陛下若不盡快處斬杜宏和秦堪,恐怕整個天下將會動蕩不安,大明社稷恐有傾覆之虞了。

弘治帝繃著臉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內閣李東陽和吏部尚書馬文升站在朝班內不約而同皺了皺眉。

一部侍郎說出這番歪理,焦芳未免有失穩重了,此人在朝中人緣奇差,七十歲本已熬到入閣的資歷,可不論怎麽勤懇做事努力討好,終究卡在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再無寸進,內閣三位大學士和他的頂頭上司馬文升猶覺厭惡,但有提拔的機會,從來都將其自動無視。

焦芳跪在金殿內言辭懇切地胡說八道,說到動情處,大概連他自己都被感動了,一邊說一邊抹袖子做老淚縱橫狀,最後索性扔了臉面,捶地號啕大哭起來。

馬文升實在看不下去了,杜宏一案的是非對錯他不清楚,廠衛的調查不會這麽快有結果,但馬文升對秦堪的印象不錯,而且杜宏也是由他親自上表彰功,破格提拔的,滿朝大臣皆可曰殺,但馬文升不願這麽做,一來不想打自己的臉,二來略報秦堪曾經的救命之恩,三來實在見不得焦芳這副上墳嚎喪的失儀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