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滿殿參劾

朱宸濠還不滿三十歲,年輕人說話目空一切很正常,誰沒有過輕狂的時候?

所以秦堪決定原諒他,不跟小孩子計較。

官二代開車七十碼都不帶踩刹車的,王四代跋扈一下實在很合邏輯,秦堪不怪他,靜等他將來也被七十碼。

跟寧王的談話當然算不得“相談甚歡”,大家彼此不待見,自然都沒有興趣再談下去。

朱宸濠這位藩王在南昌城裏順風順水慣了,大約從沒經歷過被坑,而且是被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同知坑,目送秦堪離開時,朱宸濠眼中的殺機越來越盛。

秦堪的步子走得很穩,他很清楚背後有一道怎樣的目光盯著他,但他不介意。

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他便明白了生存的重要,這本是一個你死我活的年代,誰想殺誰就拿出手段來,用眼神殺死敵人這種幼稚而扯淡的事,秦堪是決計不幹的……事實證明寧王不僅僅只會用眼神,他的手段還在後面。

作為藩王,是絕對不能參與朝堂政務的,身份和權力是兩碼事,因為姓朱,所以皇帝願意給你一個王爺的身份和封地,但身份只是身份,這種身份並沒有任何參與政務的權力,成祖靖難之後。永樂皇帝忽然患上了藩王恐懼症,因為他就是被洪武皇帝慣得太奔放了,一個有著勃勃野心而且手上握有兵權的藩王是很可怕的,永樂皇帝就是靠著這兩點造反成功,順利入主紫禁城,掌了整座江山。

他可以這麽幹,但絕不允許別的王爺這麽幹。事實上他當上皇帝後,便把自己當成了反面教材,只不過不好意思以自己為實例教育別的藩王。那太沒面子了。但是他用律法給大明後來的藩王們一個嚴格的約束,那便是藩王若非奉詔,不得擅離封地。不得掌兵超過三衛等等,順便提一句,明末時期天下動蕩,反軍四起,很多朱姓藩王就是因為這道嚴令,打又打不過,逃又不敢逃,於是困在封地裏被造反大軍活活拿住,死狀很慘。

藩王沒有權力,但幸好有銀子。寧王的銀子特別多,畢竟四代寧王百余年來處心積慮謀反,銀子必須要有的,沒銀子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哪好意思造反?

銀子這個東西雖說在文人嘴裏是“阿堵物”。也就是糞土的意思,說歸說,但絕大部分文官都不會拒絕如此可愛的阿堵物,寧王用它買到了許多人的忠心,比如京師的禦史言官。他們收下寧王的銀子後,板著一張正義凜然的臉充當了寧王的走狗和打手……秦堪總算知道何謂“禍從天降”。寧王用眼神殺死他未遂後,第二天金殿朝會時,監察禦史塗從龍出班參劾錦衣衛同知秦堪恃寵而驕,仗著陛下寵信目無余子,跋扈京師,並指使屬下錦衣衛千戶毆打無辜的寧王侍衛,其行徑比諸當初橫行京師的壽寧侯建昌伯不遑多讓,求皇帝陛下嚴厲懲處,以為天子近臣者戒。

朱厚照呆住了,沒等他開口為秦堪辯解,兩個三個禦史紛紛站出朝班,異口同聲附和塗從龍,跪在金殿正中痛訴秦堪罪狀,一件小小的鬥毆事件,經禦史們的嘴一渲染,頓時便如同謀反一般大逆不道,幾名禦史聲淚俱下的控訴,非凡的口才令都察院其余的監察禦史們悚然動容,也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收了寧王的好處,刹那間便有十余名禦史站出了朝班,神情激動地要求皇帝嚴厲懲處秦堪,勿使縱容佞臣,皇帝若不懲處,便是糊塗昏庸的昏君。

面對朝堂上十幾名禦史的質問和請求,朱厚照慌了,年紀輕輕的他根本不明白朝堂的險惡,秦堪只不過小小打了一架,人都跟他請過罪了,為何還有這麽多人要不依不饒地追究下去?

慌亂中,朱厚照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都察院右都禦史戴珊,這位七十多歲眼看要告老的右都禦史此刻深擰著眉頭,顯然,都察院這些下屬禦史們的參劾戴珊並不知情,於是戴珊緊緊閉著嘴,在弄清楚今日朝堂刮什麽妖風以前,老頭兒是決計不打算開口了。

殿上可謂群情激憤,莫名其妙的參劾如星火燎原,以瘟疫般的速度蔓延開來,有心的無心的,湊熱鬧的,邀名買直的,被表面蒙蔽的,一件小小的事情在禦史們的誇張下,秦堪頓時成為了朝堂群臣的眾矢之的。

面對如潮水般的參劾聲,朱厚照慌了手腳,臉色越變越白,這是他第一次經歷朝爭,而且當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朱厚照有心想救秦堪,卻不知如何救起,當初弘治帝與大臣們意見相左時,總以一句“擱置再議”來緩和氣氛,或者說是緩兵之計,顯然弘治帝並沒教過朱厚照太多的朝爭學問,年輕單純的朱厚照完全懵住了,不知怎樣化解這個僵局才好。

求助般的眼神迅速在殿中掃來掃去,三位大學士依舊抿嘴保持沉默,當事人秦堪並無資格上朝,其他的文官正在附和著禦史們落井下石,唯一最親的便只有東宮陪伴他的八虎了,今日正好輪到張永值日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