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接管義州(下)

事實證明除了劉平貴以外,絕大多數人是正常的。

劉平貴如果腦子沒摔壞的話,大抵會學到兩個很寶貴的人生經驗,第一,狗急了可以跳墻,但人急了不能跳窗。特別是二樓的窗。

第二,無論何時何地背對別人前,首先要想一想自己背後的人人品如何,會不會下黑手把自己從二樓窗口推下去。

第二條比第一條更深刻,而且飽含血淚。

……

外面攻城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完全聽不到,一眾官吏驚慌失措地跑出酒樓大門時,外面已是一片寂靜,跟平常義州城的夜晚沒有任何不同。

正當官吏們睜著疑惑驚惶的眼睛面面相覷,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攻城聲是不是錯覺時,一騎快馬從城門方向疾馳而來。

“報——義州衛指揮使錢憲煽動衛所官兵造反,欲攻破義州城殺盡城內官吏百姓,叛軍已被剛剛趕至的京師勇士營參將孫英說降,逆賊錢憲授首!”

嘶——

眾官吏腦袋如同被寺廟銅鐘狠狠撞了一下,耳朵嗡嗡作響,半晌不出聲,睜著眼睛怔怔地消化著這個令他們無比吃驚的消息。

一名官吏臉色蒼白訥訥道:“剛才攻城的……不是韃子,而是義州衛官兵?”

“是!”

義州府同知王松齡覺得不對勁,站出來大聲喝問道:“你胡說!錢憲乃將門之子,他的祖父,父親皆是義州指揮使出身,世代食我大明俸祿,怎會造反攻城?這事有蹊蹺!”

報訊的騎士白了他一眼,面朝酒樓正門單膝跪在地上,冷冷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乃欽差大人麾下軍士,只向欽差大人報信。”

王松齡氣得胡子一翹,卻也無可奈何。

京師出來的人。無論官員還是兵丁,到了地方上統統見官升三級,他們對地方官從來沒什麽客氣臉色,一個個性子傲得很。

官吏們驚疑不定地低聲討論猜測,秦堪整了整衣裳,從酒樓門內走了出來。

王松齡上前揖道:“秦大人。軍士說錢憲造反。下官以為此事不可信,請大人明察。”

秦堪點點頭:“錢指揮使將門出身,世代忠誠,若說他造反,本官也是不信的,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待真相大白……”

說著秦堪朝報信軍士一板臉,沉聲道:“事情到底如何,你且再探。回來如實稟報本官。”

“是!”

聽得秦堪這麽一說,王松齡臉色才好了一點,其實他對錢憲也很反感,這些年錢憲的做法令義州的文官武將之間矛盾很深,幾乎勢不兩立,然而反感歸反感。在欽差眼裏,義州的文官武將是一體的,若錢憲果真造反,他們這些文官大約也逃不了責任。

王松齡沒有忘記,秦堪除了“欽差”這個頭銜外,其本身還是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是做什麽的?專治對大明王朝各種不服。若錢憲造反。秦堪會放過義州城的文官?

……

文官們聚集在鴻賓樓門口,誰也不敢離開,神情很難看,大家都不是蠢貨。和王松齡想到一塊去了,如若錢憲造反屬實,恐怕義州的文官們日子不好過。

想到這裏,官吏們的神情又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知府劉平貴剛剛從二樓摔下,當場便暈過去,被送回府了,一府首官昏迷不醒,一衛首將莫名其妙舉兵造反,再加上剛剛欽差大人從樓上有意無意推那一下……

好濃郁的陰謀味道!

各懷異樣心思中,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數騎快馬飛馳而來,跟他們同來的,還有一名義州衛的副千戶和兩三名百戶,馬上騎士手裏還拎著一個血淋淋的包袱,裏面裹著指揮使錢憲的頭顱。

副千戶和百戶們眾口一辭的說法,終於令義州府的大小官吏們絕望了。

錢憲聽聞朝廷欲裁撤義州衛,再加上與義州知府劉平貴素來不合,心懷怨懣,頓生反心,於是煽動衛所將士攻城,欲破義州城池殺盡官吏,再向朝廷報稱韃子犯邊,如此一來朝廷諸公認為義州不靖,義州衛不可輕易裁撤,衛所指揮使及一眾武將的前程多半能保住……

義州衛的官兵們本不欲做這誅滅九族的事情,奈何錢憲以指揮使之威強行下令,官兵們不敢不從,幸好被駐紮不遠處的欽差儀仗勇士營參將孫英發現端倪,遂領兵平滅了這場叛亂,錢憲於亂軍之中被欽差侍衛葉近泉斬首,義州衛官兵本無鬥志,錢憲死後紛紛放棄了抵抗……

當著眾官吏的面,副千戶和百戶們的證詞一致,卻聽得大家齊吸一口涼氣。

好個錢憲,簡直無法無天!

義州官吏殺盡,誰還會知義州城的真相?還不是任由錢憲在奏疏裏胡說八道,與文官們不合的大仇報了,守住了義州城不落韃子之手立了大功,義州衛也不必再裁撤,好個一石三鳥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