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貶謫內閣

誰是虎誰是驢,一年以前京師早有定論。

嚴嵩對劉瑾的了解可謂觀察入微,劉瑾果真是個蠢人,東宮十年服侍太子,一朝得勢目中無人,但他沒有豐富的官場經驗,沒有朝堂上勾心鬥角的本事,他唯一所能倚仗的,只有朱厚照的寵信,他充分利用了這份寵信,將它轉化為滔天的權勢。

強權之下,一切陰謀詭計只能被無情碾壓,劉瑾得勢以來所幹的事情,幾乎全是碾壓,無一例外,而他權勢的來源,便是當今皇帝對他親人一般的信任,皇帝的信任是可怕的,世間一切法理明律無損他分毫,於是他可以興風作浪,可以倒行逆施,滿朝文武卻拿他無可奈何,只好一退再退。

皇帝的信任,秦堪比之劉瑾絲毫不遜,所以滿朝文武唯一不懼劉瑾淫威者,唯秦堪一人,這也是李東陽為首的一批朝臣對秦堪寄予希望的最大原因。

“丁順,召集京師城中幾位大商號的掌櫃,拿我的名帖去,就說本侯有事相商。”

丁順抱拳:“是,……侯爺,具體哪幾個商號,還請侯爺示下。”

“當然是最有錢的商號,你沒發現本侯最近跟有錢人特別有共同語言嗎?”

……

秦侯爺為劉公公奔走撈銀子之時,朝堂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東閣大學士楊廷和被貶謫南京,降級為南京吏部左侍郎。

貶謫楊廷和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內閣吏部廷議,而是劉瑾。

楊廷和終究還是幹了一件沖動的事。

臘月十九,弘文館復開的第三天,作為下旨同意開弘文館的大明皇帝。不論朱厚照願不願意,開館之日總歸要露個面的,這年頭不興送花籃送錦旗,作為弘文館最大的老板,朱厚照必須要做出老板的樣子,不僅要親自到場祝賀,而且還得擺出虛心向學的樣子。

眾所周知,弘文館是大臣和博學鴻儒講經論史的地方,但主要的服務對象還是皇帝。勤勉好學的皇帝不僅要忙於處理政務,有瑕之時還得上弘文館聽朝中的鴻儒們講講課,接受大臣們對他精神上的鞭笞,以古來朝代的興衰為反面教材,提醒他做個好皇帝。將祖宗江山發揚光大雲雲……

當然,這些只是對勤勉的皇帝而言,大臣們對朱厚照大抵是絕望了的,所以要求並不高,至少你得老老實實坐在裏面聽一節課意思意思吧?

於是朱厚照到場祝賀之後,不得不老老實實坐下來聽課。

有人聽課自然有人講課,給朱厚照講課的是老熟人。當初東宮春坊的大學士楊廷和。

這堂課大約上了一個時辰左右,這一個時辰裏,脾氣耿直的楊廷和終於幹了一件很不理智的事。

講課講到中途,楊廷和忽然冒了一句話出來。

“陛下。您應當效法先帝,近賢臣而遠小人,君聖臣賢,國方強盛。”

沒人知道楊廷和為什麽突然會冒出這句話。或許含沙射影,或許言出無心。然而這句話聽在別人耳裏,味道絕對不一樣了,比如劉瑾。

劉公公勃然大怒,“近賢臣而遠小人”,小人不就說的雜家嗎?好大膽子!

不得不說,劉公公活了幾十年,論文化可能沒別人高,論自知之明,卻實在比某些大臣強得太多,楊廷和沒指名沒道姓,劉公公便非常自覺地將“小人”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越戴越覺得大小合適,似乎專為他量身打造的。

劉瑾出離憤怒了。

雜家治不了秦堪,還治不了你嗎?內閣大學士又怎樣?雜家眼裏,你算哪棵蔥?

貶謫!

司禮監一紙調令出中宮,勒令楊廷和遷調南京,降為南京吏部左侍郎。

皇帝怠政,國事朝政悉數決於劉瑾一人,包括對朝中大臣的任免。

劉瑾再次向朝臣們展現了他一手遮天的權勢,強權面前,連內閣大學士也不能捋其虎須,楊廷和便是下場。

收到調令的楊廷和也不辯解,更沒抗議,默默地回府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便離京往南京而去。從頭到尾溫順得令人意外,連劉瑾都感到蹊蹺。

……*****

秦府內堂。

秦堪的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臉帶笑意,靜靜聽著李二的稟報,越聽嘴角的笑容越深。

“侯爺,劉瑾如今可愈發無法無天了,連內閣大學士他都說免便免,這世上還有誰能制得住他?”李二忿忿道。

李二的怒氣自然不是因為同情楊廷和,受秦堪的影響,這些老部下們對文官的好感也不多,李二更多的是擔憂,為秦堪而擔憂。

權力這東西是此消彼長的,對方越強大,自己只能更弱小,劉瑾如今越來越勢大,任何人不敢輕觸其鋒芒,反過來說,侯爺的權勢便只能一弱再弱,一退再退。

這絕不是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