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徐徐布置

查案跟朝堂勾心鬥角不同,必須抽絲剝繭,不枉不縱,特別是天津的白蓮教,如果秦堪和牟斌的猜測沒錯的話,白蓮教已滲透進了天津三衛,如此一來查案更需小心謹慎,否則一個小小的過失或冤案都能激起天津三衛的兵變。

事關重大,秦堪不敢大意,到了天津之後除了探望牟斌,別的任何動作都沒有,仿佛他此行天津只是為了在官衙裏度假一般。

從牟斌的住所出來,秦堪向二堂內等候許久的漕運和鹽道官員以及三衛指揮使們致了歉,眾人又是一陣寒暄恭維。

秦堪微感不耐,然而官場上迎來送往的形式卻不能不顧,強打著精神應付許久,捱不過陳熊等人的一再邀請,再說欽差到了地方,官員接風宴請也是不成文的規矩,秦堪只好勉為其難赴宴。

一頓奢華酒宴吃得賓主盡歡,席間自然也少不了眾官員提前從京師青樓請來的數位名妓彈箏吹簫,歌舞升平,臨到席散,秦堪還是推脫了官員武將們將名妓塞給他侍寢的盛情,在一眾名妓幽怨的目光注視下,喝得面紅耳赤的秦堪走出酒樓。

凜冽的寒風一吹,五分酒意消退不少,秦堪的目光又變得清澈。

酒樓外已被清場,任何閑雜人等不準靠近,如狼似虎的錦衣校尉們將酒樓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李二披著軟甲,靜靜地站在酒樓門口等著秦堪。

秦堪朝他笑了笑,吩咐道:“去把陳伯爺單獨請下來,就說本侯有事與他相商。”

李二抱拳應命,很快,披著貂皮長裘的平江伯陳熊匆匆走下樓,和秦堪一樣。下了樓臉上的酒意便消退了幾分,看來喝酒和做人一樣,都暗自留了幾分。

“不知侯爺有何吩咐差遣?”陳熊拱手道。

秦堪笑了笑:“寒夜雖冷,夜下尋梅探幽卻是一樁雅事,不知陳伯爺可願與某一行?”

陳熊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侯爺有此雅興,下官敢不從命。”

二人並步而行,數百名錦衣校尉相距丈余緊緊跟隨護侍。

……

天津城嚴格來說其實是一座軍城和臨海埠頭,百姓人家不過兩千戶。更多的是軍士和海船,天津不僅地理位置重要,同時也是大明的南北中轉站,北方的藥材木材和特產,南方的稻米絲綢瓷器。皆在天津碼頭中轉,所以從永樂年築天津城開始,天津便常駐漕運衙門,陳家五代皆駐天津,世襲漕運總督。

夜風很冷,深呼吸一口,秦堪甚至能聞到風中摻雜著大海的腥鹹味道。陳熊自覺隱隱落後秦堪半步,二人一路沉默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秦堪終於開口了:“平江伯可知本侯這次為何來天津?”

陳熊恭敬道:“侯爺到天津以前各官衙各衛便已收到通政司的公函,公函上雖未說侯爺來此有何公幹。但下面的人幾乎都清楚,白蓮教猖獗,折損了廠衛許多人馬,此等邪教。朝廷不可能放任自流,必誅除以儆效尤。”

秦堪笑道:“天津城中各官員武將反應如何?”

陳熊苦笑道:“包括下官在內。自然惶惶不可終日。來日誅除了白蓮教,朝廷若追究起責任,天津城裏的官員武將怕是難逃督管不力之罪。”

秦堪點頭道:“本侯不瞞你們,白蓮教被剿滅以後,朝廷肯定是要追究的,不過平江伯不必擔心,你是天津城唯一的勛貴,又擔負著天下漕運重任,朝廷對你不會太嚴厲,況且本侯目前在天津欲剿白蓮,很多地方還需要平江伯大力相助,將來本侯的報功奏疏上為平江伯添上幾筆,不過舉手之勞。”

陳熊急忙道:“侯爺但有差遣,下官定效死力。”

“本侯就不客氣了,平江伯主管漕運,負責南米北調,本侯問你,漕運這條線你可確實抓在手中?”

“那是自然,不過下官雖是總督,然而朝廷所撥民夫畢竟有限,很多時候不得不靠漕運線上各地明裏暗裏的官府和漕幫相助。”

秦堪嘆了口氣,漕運一業,興也漕幫,衰也漕幫,自有漕運以來,漕幫便是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卻也是最不安定最危險的角色。

太平年景,漕幫討生活的苦漢子可以是最善良最知足的順民,一旦到了亂世有人煽動幾句,這些順民瞬間就會成為最可怕的反軍。

“天津碼頭的民夫有多少人?”秦堪忽然問道。

陳熊想了想,道:“大約在兩千多人上下……”

說著陳熊悚然一驚,額頭頓時滲了汗,顫聲道:“侯爺的意思,這兩千多人……”

秦堪嘆道:“白蓮教行事慣以最底層討生活的窮苦百姓為發展目標,我不是說這兩千多人已被白蓮教滲透了,只是……他們終歸是最有可能被蒙蔽從而作亂的群體。”

陳熊惶恐之色甚劇,若這兩千多碼頭民夫作亂,朝廷追究起來,第一個倒黴的便是他這個漕運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