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行刑伏誅(中)

牢門的大鎖被劉瑾死死攥在手心裏,無論廠衛怎樣用刀柄砸他的手,劉瑾死活不松開。

一直到這個時候,劉瑾仍堅信宮中馬上會有赦令到來,他更堅信朱厚照不會殺他,因為他陪伴了陛下十年,這十年辛苦積攢下來的情分是他最大的資本,他一直覺得這份資本沒有消失,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救他一命。

刀柄一下又一下狠狠砸著劉瑾的雙手,劉瑾已無淚可流,額頭疼得滲出豆大的冷汗,仍死死咬著牙不肯松手,疼得厲害了,劉瑾忽然嘶聲淒厲大呼:“陛下救救老奴吧——”

一直用刀柄砸著劉瑾雙手的錦衣百戶見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耽誤了行刑時辰,不止刑部監斬官會怪罪,恐怕被這閹奴殘害壓迫的滿朝文武大人們和京師坊間百姓們吃了他的心都有,畢竟今日的菜市口可是萬眾矚目呢。

百戶索性橫下心,這閹奴反正今日會死,何必這麽小心?

於是百戶眼中厲芒一閃,砸著劉瑾的刀柄灌注了十分力氣,狠狠朝他的指骨關節砸去。

喀嚓一聲脆響,劉瑾的指骨被生生砸斷,四根手指無力地耷拉下來,再也握不緊牢門的大鎖了,接著百戶又是狠狠一記砸下去,劉瑾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也被砸斷。

劉瑾顧不得喊痛,眼睜睜看著錦衣校尉們打開牢門大鎖,然後蜂擁而入,將劉瑾摁在地上,劉瑾左右掙紮,仍被戴上重枷鐐銬押出內獄。

殿外的天氣很晴朗。清晨的風帶著絲絲寒意,陽光在晨風中穿過雲層,投射在劉瑾身上。

戴著重枷的劉瑾被押上囚車,站在移動的木籠子裏。廠衛出動了千余人馬分別押在囚車兩側,浩浩蕩蕩朝菜市口行去。

從皇宮到菜市口的這段路上,兩旁的商鋪茶肆酒樓破天荒地開了門,其中二樓臨街的窗口已被京師權貴和富戶包下。大戶人家甚至將家眷帶了出來,站在臨窗處指指點點。

遠遠的,開道的廠衛人馬浩蕩走來,還沒看到劉瑾的囚車,街邊的權貴和百姓們便騷動起來,五城兵馬司的軍士們用長槍拼命攔阻也擋不住瘋狂朝街心擠來的人潮,直到囚車出現,街道兩旁數以十萬的百姓忽然寂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靜靜地看著囚車慢慢往前走。所有人仿佛失聲一般沉默地看著囚車中潦倒落魄的昔日權閹。

沉默終歸要爆發。

人群中不知是誰淒厲悲呼了一聲:“狗賊。你必生生世世淪入畜道!”

這一聲悲呼仿佛點燃了久抑的怒火。排山倒海般的怒罵聲頓時響徹雲霄,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鍋,京師城沸騰起來。

“閹賊。還我父親命來!”

“當年我便說過你會不得好死,今日果然如願。劉瑾,我等著你看你怎樣被千刀萬剮!陛下英明,吾皇萬歲——”

“哈哈,閹賊,我已花十兩銀子買你十斤肉,必與家人分食之!”

“……”

“……”

沸騰的人群漸漸失控,不知是誰帶的頭,無數大小石塊呼嘯著砸向囚車,囚車中的劉瑾很快被砸得頭破血流,劉瑾也不呼痛,站在囚車中任砸任罵,忽然如夜梟般桀桀怪笑起來。

“雜家被天下所誤,爾等怨我何來!”

押囚車過市的廠衛千戶和档頭們見群情失控,不由也慌了,雖說劉瑾今日必死,然而陛下的旨意是要將他淩遲,若他在街市上被人活活砸死,這些押囚車的廠衛可就倒黴了,不大不小也要擔責任的。

於是錦衣千戶和兩廠档頭再一次達成了默契,揮舞著手招呼手下押著囚車,急匆匆從鬧市中穿行而過。

……*******

西城菜市口。

雖名為“菜市”,實則這裏並非買菜賣菜的地方,歷來但有犯了死罪的囚犯秋後處決便選在此處,朝廷允許甚至鼓勵百姓圍觀,這也是朝廷間接對百姓的一種威懾,通過親眼所見囚犯被殺頭的一幕,讓百姓們知道王法的森嚴,知道對朝廷的敬畏。

刑部尚書閔珪不得不又領了一回苦差,這回他又淪為了監刑官。

劉瑾的身份非同一般,動用刑部尚書親自監刑也是情理之中。

菜市口的刑場中央空出老大一塊空地,四名年紀略顯老邁的劊子手靜靜站在中央各面四方,劊子手後面各自跟著兩名小徒弟,每名徒弟手裏拎著一個竹編的大筐,筐裏裝著各式五花八門的刑具,鐵鉤,片刀,匕首,尖刺……不一而足。

“淩遲”二字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可絕不簡單,事實上它的過程非常復雜繁瑣。

這種刑罰早在商周時期便已存在,著名的周文王的長子伯邑考便是被商紂王淩遲後剁成了肉醬,還有孔子的弟子子路也在衛國大夫孔悝的奪權之戰中受此刑罰而死。

以往朝代裏對淩遲只是一個模糊的說法,並沒有形成統一的標準,割到多少刀便算多少刀,直到明朝開始,太祖皇帝始定天下律法,淩遲這種最慘無人道的刑罰竟也規定了具體的行刀部位,行刀刀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