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侯爺有疾

掛印出征。

這四個字令秦堪短暫怔忪了片刻。

丁順的猜測很有道理,若許泰平叛失敗,朝廷不可能就此放棄平叛,必然會再遣良將出征,任何統治者都不會眼睜睜看著反賊坐大而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內閣第二次遣將無疑會慎重許多,對反軍的實力也會有一個正確客觀的認識,數遍滿朝上下,除了秦堪恐怕真沒有別的人選了。

論聖眷,自劉瑾死後,天下無人可比秦堪,秦堪出巡遼東時有過領軍的經驗,更重要的是,秦堪曾在天津剿過白蓮教,與反軍首領唐子禾交過手,在滿朝文武的認知裏,唐子禾是秦堪的漏網之魚,以矛克盾,秦侯爺正是不二人選,包括朱厚照都不會有異議。

這也是秦堪目前最煩躁的一件事。

天津的一幕幕反復浮現在腦海裏,曾經那一絲絲怦然心動的曖昧情愫,曾經那位站在梅樹下靜靜傾訴著生平志向的嬌艷女子,時別半年,滄海桑田,當有一天他和她在戰場相遇,彼此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秦堪如何舉得起屠刀向她下手?

活了兩輩子的人,唯信“愛恨分明”四個字,於是對妻子百般寵愛,家裏任由妻子鬧得雞飛狗跳,他也從不責怪,對敵人心狠手辣,一聲令下屠戮千人的事幹過不止一次。

愛得純粹,恨也恨得純粹。

然而對唐子禾,愛不能愛,恨無法恨。陷入對她的復雜情緒裏,將來戰場上與她相見,彼此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秦堪連告老還鄉的心思都有了。真想離開朝堂,離開風暴的中心,遠遠的做一個旁觀者,任那個女人自生自滅。若幹年以後,拿出收藏的朝廷邸報,看著上面那個冰冷的名字,一串串冰冷的數字,曾經的轟轟烈烈轉瞬即成過眼雲煙,成敗轉頭空。

“侯爺……”丁順的輕喚打斷了秦堪的思緒。

秦堪和唐子禾之間的種種,包括二人之間曾經發生過的那點小曖昧,只有丁順李二這批老部下最清楚,正因為清楚。所以他們深知這段情愫的敏感。

一個聖眷正隆的國侯。正是前途光明只待裂土封王之時。若與一個女反賊私下裏糾纏不清,傳到陛下耳朵裏,哪怕陛下對他再恩寵。想必也容不下這件事,君臣之間若有了嫌隙。侯爺的大好前途可就全完了。

“侯爺……若您不想領兵出征,屬下建議您此時最好稱病告休,侯爺認定許泰敗局已定,然而陛下和滿朝文武卻瞧不出來,侯爺此時一病,過不了多久待許泰兵敗的消息傳回京師,就算您是內閣廷議的最佳人選,想必誰也不好意思讓侯爺抱病出征,如此即可不著痕跡地化解侯爺的為難……”

秦堪眼睛一亮,這丁順平日裏滿嘴冒泡,沒一句話靠譜兒,純粹是個粗鄙武夫,可今日提的這個建議卻委實不錯,此時稱病完全可以避開令自己為難的事情,而且不落人話柄,許泰兵敗之後,無論朝廷派誰出征都不關自己的事。

秦堪有點貪心,心房裏除了滿載的家國天下,他還想使勁擠出方寸之地,容納少許的兒女情長,平叛誰都可以,但不能是他,只因他無法對她痛下殺手。

丁順看著秦堪漸漸發亮的眼睛,不由苦笑一聲。

幸得他是侯爺最信任的心腹親信,否則這個建議可委實有些誅心了。

“什麽病能讓本侯病上一兩個月才能痊愈,恰好錯過內閣第二次遣將平叛呢?”秦堪喃喃自語。

丁順撓頭道:“據屬下所知,恰好病一兩個月的,只有坐月子了……”

“有沒有更靠譜一點的病?”

丁順苦笑道:“屬下不是大夫,侯爺想得什麽病屬下實在不知道,頭痛得緊……”

“好,就頭痛了!”

……*******

山陰侯秦堪病了。

病得很嚴重,而且請遍全城大夫也瞧不出究竟,一位位道骨仙風的大夫被請進侯府,沒過多久便被秦家主母鐵青著臉狠狠踹出門外,連京師名醫龍二指也不例外,“過河拆橋”四字被秦主母演繹得淋漓盡致。

侯爺的病當然不是坐月子,他沒那功能。

侯爺患的是頭疾。

從古至今,頭疾這種毛病一直是非常縹緲的,病人說有就有,大夫卻很難診斷出來,哪怕再過幾百年,無數尖端的高科技儀器檢查個遍,頭疾這種病亦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古代的大夫就更不可能了。

再說得了這種病也很體面,跟曹操一個毛病,屬於富貴病,說出去既有格調而且還透著一股子為國操勞嘔心瀝血的味道,就這個病,不改了。

……

秦侯爺的頭疾似乎很嚴重,幾撥大夫瞧過都說治不好,這個消息漸漸傳了出去,京師權貴圈裏的王公大臣們都知道了。

有人拍手稱快,有人暗自焦慮,消息再由戴義張永這些太監傳進了豹房,最後連朱厚照都知道了,於是急忙遣了太醫來瞧病,當然,秦侯爺的病很主觀,只要他不想好,他就好不了。於是太醫們紛紛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