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天津除奸

寅時,皇宮乾清宮。

朱厚熜接連三夜沒睡,兩眼通紅地站在銅鏡前張開雙臂,幾名太監前後忙活著給他穿龍袍,朱厚熜一邊打著呵欠,腦子裏卻一邊思量著近日的朝局。

承天門血案已經過去三天了,事發當日他便急忙趕往慈寧宮,向張太後詳細解釋事情始末,只可惜對於這個搶了自己嫡親兒子皇位的侄子,張太後並沒什麽好臉色,朱厚熜解釋此事實乃寧國公秦堪暗中指使,張太後更是一個字都不信。

情感決定是非觀,張太後的眼裏,秦堪是無怨無悔輔佐自己兒子十四年的忠臣良相,十多年來,大明發生的一絲一毫變化都看在她的眼裏,自己兒子那般憊懶昏庸的性子,竟讓他治下了一個猶勝弘治的中興之世,若說這盛世江山是她兒子的功勞,這話連張太後都覺得臉紅,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秦堪的潛移默化潤物無聲之功,而朱厚照的功勞充其量就是在旁邊點個贊而已。

這樣一位治世名臣,這樣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怎麽可能悍然下令屠殺一百多位朝中同僚?

朱厚熜被張太後灰頭土臉趕出了慈寧宮,萬般無奈下,朱厚熜又急忙趕往承天門安撫群臣,當著大臣們的面跪下嚎啕大哭,指天發誓非朕旨意,實乃有人矯詔雲雲,然而大臣們只回以平靜而冷漠的目光,朱厚熜滿腹冤屈卻欲辯難辯,最後只得下旨厚葬無辜慘死的大臣,嚴令廠衛偵緝真兇,自己則入太廟齋戒反省。

今日是第三日,朱厚熜醜時方從太廟出來,腦子在盤算今日朝會上該怎樣對大臣們解釋承天門血案,此時他已認定了必是秦堪所為,可是無憑無據的,又不能當庭指認疑兇。特別是這個疑兇還是朝中一手遮天,對朝局有著無比沉重分量的權臣。

乾清宮外,匆忙的腳步聲打斷了朱厚熜的思緒,他皺了皺眉,心中頓時浮上不祥的預感,這個天還沒亮的時分,如此匆忙的腳步聲絕不是什麽好事。

“陛。陛下,不好了……”小宦官喘著粗氣出現在乾清宮外。

“何事?”

“寅時一刻,奴婢打開宮門迎百官入宮朝會,可今日承天門外空無一人,滿朝文武大臣竟無一人上朝……”

“什麽?”朱厚熜渾身劇震,兩眼頓時露出幾分惶然。

皇帝都快出門進金殿了。大臣卻一個沒來,這可是亙古未見的大事件,大明立國一百多年,只有不上朝的皇帝,還從未有過集體罷朝的大臣,傳揚出去便是君臣離心離德的大醜聞,不知天下士子百姓們會編排成什麽樣子。

事情很嚴重。嚴重得朱厚熜眼眶泛了紅,他又有了一種嚎啕大哭的沖動。

現在他真是後悔了,委實不該進京當這個皇帝,他沒想到京師朝堂的水這麽深這麽渾濁,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怎麽跟那些老狐狸們鬥?

“來人,速宣張璁進宮!”

朱厚熜帶著哭腔大聲道,萬夫所指之際,他身邊唯一能依靠的卻只有張璁了。

……

張璁進宮很鬼祟。臣權過盛,張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於是今日他也沒上朝,朱厚熜召他入宮時,他還是跟著小宦官走的左順門躲躲閃閃進的宮。

不知與朱厚熜聊了什麽,一個時辰後,張璁匆忙出了宮。

未多時。承天門的宮門大開,一隊禁宮武士手執兵器殺氣騰騰出宮,直奔城外三千營的營地,一道明黃色的聖旨逼開了營地轅門。很快,新任三千營都督江彬被武士們押解出營,戴上重鐐重枷押往城內。

江彬臉色蒼白地戴著重枷被禁宮武士拖得踉踉蹌蹌,曾經的宣府名將卻絲毫不敢反抗,承天門血案發生後他便聽到了傳言,當聽說屠殺大臣的軍士穿著三千營的服色時,他便知大禍臨頭,連滾帶爬趕往乾清宮賭咒發誓表明清白,當時朱厚熜也溫言寬慰,聲稱自己絕非昏君,這點明辨是非的眼光還是有的,江彬這才放心回了營。

可誰知僅過了三天,朱厚熜說翻臉就翻臉,命禁宮武士將他鎖拿,江彬心頭頓時浮上一個念頭,——陛下需要一個背黑鍋的人!

這件血案太過驚世駭俗了,但是明知真兇是秦堪,朱厚熜也不敢對這個權臣動手,只能徐徐圖之,於是,背黑鍋的人應運而生,放眼朝中文武,他這個三千營的都督大小長短正合適,不是他是誰?

想通了此節,江彬不由仰天慘笑幾聲。

都說帝王無情,天威難測,都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可如今兔尚未死,鳥尚未盡,而他這只走狗這張良弓卻被帝王無情當作棄子了,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從宣府入京,貪圖這場青雲富貴?

禁宮武士押著江彬進城後卻故意帶著他在內城繞了一圈,內城皆是朝中勛貴和重臣的住所,隨隊的小宦官經過那些重臣府邸時還故意放聲大喊:“經查,三千營都督江彬為讒上邀寵,密遣三千營麾下於承天門前杖殺為民請命之忠臣,陛下明察秋毫,慧眼辨忠奸,令旨鎖拿江彬,即日菜市口淩遲示眾,以慰無辜慘死忠臣之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