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功與名 第九十七章 負荊請罪(第2/4頁)

朱元璋面無表情,仍舊閉著眼睛,仿佛真睡著了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慶童張了張嘴,見朱元璋眉頭不易察覺的蹙了一下,慶童嚇得脖子一縮,不敢再說半個字,恭謹的退了出去。

出了殿門的慶童一直搖頭嘆氣,擡眼見朱棣仍跪在台階下,慶童倒拎著拂塵走下台階,湊在朱棣耳邊輕聲勸道:“殿下,您還是先回去吧,奴婢幫您問過了,陛下沒有任何反應,奴婢跟隨陛下多年,瞧這情形,陛下怕是不願見您,您就別在這兒跪著了,跪也是白跪……”

朱棣滿臉悔恨之色。懊惱的低下頭,搖了幾下,卻不出聲,神情頗為堅決。

慶童跺腳急道:“哎喲!殿下,您這是何必呢?陛下可能還沒消氣,您過幾日再來不行嗎?非得今日負荊請罪,陛下若一天不願見您,您難道在這兒跪一夜?”

執拗的搖了搖頭,朱棣聲音嘶啞的開口道:“我做錯了事情,自該受罰,跪多久都是我應得的。多謝慶公公好意,本王感激不盡,公公代我等皇子服侍父皇多年,實在辛苦了,明日本王必有重金送予公公,聊表謝意,還望公公不要推辭。”

慶童聞言大喜,眼中飛快閃過一抹貪婪的光芒,忙不叠謝道:“哎呀,殿下太客氣了,這叫奴婢怎麽好意思,殿下真是個好心腸的孝子呀,沖著您對陛下的這番孝心,奴婢縱是拼著丟了腦袋,也再進去為殿下通傳一遍……”

朱棣急忙道:“公公偏勞,本王感激在心。”

慶童笑著擺了擺手,待他站直了身子時,神情立馬變了,變得沉重且帶著幾分心疼,舉著輕微的步履,慢慢的往殿內走去。

朱棣看著慶童的背影,臉上雖帶著悔恨之色,可嘴角卻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沒過多久,慶童又走出了殿外,朱棣頓時期待的望著他,誰知慶童遠遠的搖了搖頭,神情苦澀的朝他嘆了口氣,然後又走回了殿內。

朱棣期待的神情隨即變得無比的失望,粗獷的虬髯大臉已然黯淡無光。

一股被人遺棄的悲涼感湧上心頭,這一刻朱棣感覺命運何其不公,父皇為何待他如此薄涼?論領軍打仗,他身先士卒,完全拋去了皇子的尊貴身份,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深得北平將士們的擁戴,他數次征伐北元。立下戰功無數。論治國安邦,他在北平大興水利,倡農優桑,開通易市,削減賦稅,盡得北地民心,不論文治還是武功,他朱棣哪一點不比朱允炆強上許多?他比朱允炆差在哪裏?無非差了一個身份,一個長房長孫的身份而已!

這偌大的江山,萬千的臣民,難道靠一個尊貴的身份便能治理好它?大明江山若在我朱棣的手中,我敢拍著胸脯說,我必能創一個堪比唐宋的璀璨盛世,他朱允炆敢說這句話嗎?

父皇,我好不甘!

朱棣越想越忿,一種摧毀一切的瘋狂野心在心中悄然滋長,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道衍和尚跟他說過的一句話:“上天本就不公,殿下到今日才明白麽?既然不公,那咱們就試著去改變它!與上天鬥上一鬥!”

父皇,你不想看到唐初玄武門之變的悲劇再次上演,可你知否,玄武門之變的起因,卻是因為唐高祖李淵對皇子厚此薄彼,今日此時此景,與唐初之時何其相似!父皇,你若決意做那李淵,我朱棣何妨做一回李世民!為了大明的輝煌盛世,死那麽一個太孫又有什麽打緊?李世民若不殘殺兄弟骨肉,何來光耀萬世的貞觀之治?

背後縛著的藤條刺得脊背生疼,朱棣卻仿佛麻木了一般,他面朝武英殿大門,忽然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嘶聲大喊道:“父皇!兒臣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今日特來向父皇負荊請罪,求父皇寬恕!父皇!您聽到了嗎?兒臣是四皇子朱棣!兒臣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流過血,受過傷,兒臣曾不費一兵一卒生擒北元太尉乃兒不花,活捉北元大將索林帖木兒,大敗北元大將哈刺兀……父皇,兒臣這累累戰功,難道不足以抵過一句無心之語嗎?父皇!”

朱棣越說越心酸,喊了幾句後,昂藏的漢子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這時慶童從殿內匆忙走出,站在台階上一甩拂塵,尖聲唱喝道:“陛下有旨,宣四皇子燕王入殿覲見——”

朱棣聞言猛一擡頭,眼中的悲傷頓時化作了驚喜和釋然,他重重朝殿門磕了一個頭,口中大聲道:“兒臣領旨,多謝父皇。”

然後他並未起身,而是神情恭謹的跪著向殿門挪動,靠著麻木的膝蓋,一路跪行著上了台階,挪進了殿門。

好不容易進了暖閣,朱棣擡頭見朱元璋神色冷淡的翻著手中的書本,仿佛根本沒看見他似的,朱棣滿腔歡喜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然而他還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語帶悔恨的哭道:“父皇!兒臣向您負荊請罪,兒臣錯了!兒臣再也不敢對太孫殿下說半句不敬之語,也不會對太孫殿下有半點不敬的心思,兒臣願為父皇和太孫殿下世世代代戍守北平,兒臣發誓,燕王一脈世代不敢有二心異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