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沙場月色寒 第二百八十三章 趁虛而入

打敗仗了,蕭凡情緒很低落。

四十萬大軍被一陣風打敗了,說起來挺像個笑話,可是,這該死的笑話根本不好笑。

大軍撤回真定府,各將領收攏集結殘部,清理人數,報上來的結果令蕭凡分外沮喪。

白溝河一戰,四十萬人全線潰敗,被燕軍趁亂砍殺的,自己人情急逃命踐踏誤殺的,亂軍中被沖散失蹤的,跳河逃命被淹死的,甚至還有幾位心理承受能力特別脆弱,性格特別悲觀的,一見情勢不妙很幹脆的拔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總之,同樣是死,死法卻各不相同,有好幾種死法都很有創意,古代人活得或許有些憋屈,但他們都死得很有智慧。

四十萬人,活著回到真定府的剩下三十一二萬,八九萬的傷亡數字裏面,只有少部分是死在了戰場上,大部分軍士都是逃竄時脫離了大部隊,失蹤了。

這次敗仗的後果很嚴重,出了這麽大的事,蕭凡不敢隱瞞,據實將軍報寫在奏本上,八百裏急報送往京師。

可想而知,京師朝堂震驚了。

自洪武皇帝朱元璋立國到如今,三十二年,大明軍隊無論是鎮壓反叛,或是抗擊韃子,很少有失敗的先例,更別提八九萬人的損失,這是一次徹底的大敗仗,盡管敗仗的原因與主帥和將士無關,僅僅只是一場大風而已。

楊靖,暴昭等清流一黨開始在朝堂中鬧騰,態度非常激烈的要求朱允炆下旨撤換主帥,並且治蕭凡的罪,雪片似的奏本飛進皇宮還不夠,清流們又在午門前跪地請願,一個個哭得老淚縱橫,直嘆天子識人不明,誤用劣將,大明洪武時軍隊戰無不勝的記錄已成了歷史塵埃,從此一去不復返,而打破這個記錄的第一人蕭凡罪大惡極,其罪當誅……

軍事的勝敗直接影響了政治,清流們終於拿捏住了蕭凡的把柄,愈發不肯放松,這回連奸黨們都不知該說什麽來為蕭凡辯解了,一個個縮著脖子臊眉搭眼不敢出聲。

朱允炆表現出了難得的鎮定,在看過蕭凡的如實奏報後,立馬判斷出此非戰之罪,完全是天氣原因,敗仗的責任不應該加在蕭凡或別人身上,於是面對滿朝責難詰問的奏本,朱允炆皆留中不發,不予理會,那些跪午門痛哭請求換帥治蕭凡之罪的大臣們,則對他們下了旨,勝敗乃兵家常事,若不滿意蕭凡當主帥,你們自己上去試試?

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大臣站了出來,為蕭凡說了幾句話,他說自古名將未曾有過不打敗仗的,一個年紀輕輕的主帥,吃一次虧很正常,更何況此乃天災,並非人禍,天不作美,為何降罪於主帥?聖人對那些作奸犯科的惡人尚知仁恕,你們皆是飽讀詩書之輩,如此遷怒一個無辜的同僚,這是聖人教給你們的道理嗎?

為蕭凡說這幾句話的人,是今年被朱允炆任為侍講學士的當世大儒,方孝孺。

挺仗義的老頭兒。

京師朱雀大街一條民巷的簡陋酒肆裏。

紀綱穿著一身灰色的短衫,正伸出右手,為面前的都知太監而聶輕輕斟滿了一杯茶。

由於練武的關系,紀綱右手的指骨非常粗大,而且皮膚黝黑粗糙,指骨上布滿了一個個灰色或黑色的老繭,如今的這只右手上卻大大小小戴了三個翡翠金戒指,若是忽略紀綱的身份和穿著,單看他的右手,十足便是一個暴發戶。

紀綱窮過,窮苦了,窮怕了,不想再做窮人,以往那些窮苦的記憶,他甚至連想都不願去想,他痛恨自己的記憶,那是一段灰暗沒有尊嚴的日子。

正因為如此,紀綱對自己目前的身份尤覺珍惜,這是他憑自己的實力換來的際遇,越是窮過,對富貴的野心越大,追求官位權力的欲望越強烈。

紀綱需要權力,更大的權力。

權力在向他招手。

而聶微微眯起眼,眼中一片渾濁,但紀綱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這雙看似渾濁的眼眸其實有著洞察人心的能力。

慢條斯理拈起茶盞,而聶輕輕啜了一口茶,放下盞兒,而聶眯著眼睛忽然噗嗤一聲笑開了顏,一開口聲音尖細難聽。

“一朝得志,平步青雲,紀大人的官運最近很紅火,以後說不得連雜家也要看紀大人三分臉色了呢……”

紀綱堆出一臉笑容,從懷裏飛快掏出一張暗黃的紙,遞上前去,笑道:“公公言重了,下官能有今日,全賴公公盡力周旋栽培,下官縱有富貴之日,也不敢忘本呀,您瞧,下官給您備了些許薄禮,銀子已托尚膳監的小公公給您搬進宮去了,請公公笑納……”

而聶眼睛看都沒看禮單,只是嘿嘿尖笑道:“紀大人有這份心就夠了,以後紀大人發達了,別忘了雜家的一份功勞便是,這些日子蕭侯爺領軍出征,倒讓你撿了個便宜,雜家對紀大人的手段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