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君為臣綱(第3/4頁)

秦重如遭雷擊,臉上豆大的冷汗不斷流出,魁梧壯碩的身子也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眼神中的掙紮與痛苦,清清楚楚落入方錚的眼中。

“秦重!莫要造孽了!醒悟吧!”方錚猛然大喝道:“君為臣綱,這是你親口回答皇上的話,難道你真的要罔顧君臣大義,給自己,給五萬余將士留下一個千古罵名麽?”

神烈山距離京城只有數十裏的路程,它就坐落在京城北郊,山不高,主峰北高峰只有數百丈,可它方圓廣闊,東西長十余裏,南北寬近十裏,乃京城方圓之內最高的山峰。

前朝時山上便建有孝陵,先農壇和天壇,歷代帝王祭天之處,便在神烈山頂部的天壇之上。

皇上的鑾駕此時已行至距離神烈山不足十裏了,一萬多人的儀仗隊伍不急不徐的緩緩移動,整支隊伍顯得安靜而莊嚴。

這時由南往北飛快馳來一騎快馬,馬上騎士手執一塊禁軍統領的腰牌,護衛皇上鑾駕的禁軍近衛見後,收起戒備之勢,任由快馬飛奔至皇上鑾駕左側。

湊近了皇上鑾駕一側層疊嚴實的珠簾,騎士低聲稟道:“皇上,太子……已脫離了儀仗。”

“什麽?”鑾駕之內,皇上老邁的身軀似乎輕輕抖了一下,隨即整個身子如同不堪重負一般,漸漸萎靡的垮下。

“他……終於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皇上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痛苦悲傷。

騎士繼續稟道:“……出京二十多裏地後,太子的禦駕便慢了下來,漸漸落到了儀仗的最尾部,後來數百人圍住了太子,將他接下禦駕,太子在他們的簇擁下,棄了禦輦,騎上了馬,往西而去……”

鑾駕之內,皇上久久沉默不語,如同一尊木雕菩薩般,一動不動。

騎士舔了舔嘴唇,試探道:“皇上,是否需要末將領千余禁軍,將太子追回?”

良久,鑾駕內傳來皇上的嘆息聲:“罷了,由他去吧,該來的遲早要來,追回他難道就能避免這一切發生麽?大軍早已發動,朕與他,皆是箭在弦上啊……”

神烈山上,皇上一人緩緩步上天壇,天壇之上罡風凜冽,負手而立,擡眼望天,見天際雲卷雲舒,風雲湧動,其形變幻,其意詭譎。

文武大臣分別跪拜在天壇之下,靜靜看著皇上仿佛獨立於雲霄之上,俯瞰蕓蕓蒼生,天地一人,駕淩一切,這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眾臣看著皇上的眼神,不覺又多了幾分敬畏與臣服。

負手凝視天壇良久,皇上緩緩轉過身子,面向群臣,一字一句道:“華朝多難,蒼生不安,朕即皇帝位四十余年,舉止言行皆有過失之處,違天意,違人和,故而上天降下災難於蒼生,以示懲戒,蒼生何辜,受蒙斯災,此皆朕之罪也!故,祭天祈福之前,朕向天下臣民百姓降下罪己詔書,以省己過,以警後人。”

說完皇上向曹公公輕輕點頭示意。

曹公公手捧黃絹,向前邁了一步,當著眾臣百官的面,緩緩展開黃絹,一字一句念道:“朕德不類,未挽社稷之危,未扶廟堂之厄,四十余載以還,行言屢幹天和,失道仁德寬義之舉,天下不遑寧康,蒼生無過,罪皆在予一人……”

這時,忽聽山下一聲炮響,接著隱隱約約的喊殺聲漸漸傳來,灰蒙蒙的山頂頓時被一陣凜冽的肅殺之氣所籠罩。

跪拜在天壇下方的文武百官盡皆變色,紛紛驚慌失措的四下張望,惶然恐懼的情緒頓時在眾臣中傳染開去,山頂天壇漸漸亂成了一片。

這個時候,眾人才驀然驚覺,太子殿下的身影不知為何沒出現在這天壇之上。反復思索了一下最近京城的詭異難明的局勢,群臣心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的念頭,難道說……

皇上仍負手望天,表情淡然平靜,仿佛渾然未覺一般,語氣中含著幾許殺機,冷冷道:“繼續念!”

曹公公抖索了一下,馬上便恢復了鎮定,展開黃絹繼續念道:“……四方蒙難而朕不警,蒼生流離而朕不知,失君之責而罔為父之道,至令百姓饑荒,皇子傾軋,朕反省自躬,甚愧於祖宗英靈,甚疚於廟堂鬼神……”

山下的喊殺聲仿佛越來越近,近得如同就在自己的身邊,群臣的表情也越來越惶恐,越來越不安。

皇上閉著眼,一動不動的站在百官面前,對山下的動靜置若罔聞,仿佛入定了一般。

良久。

曹公公小心翼翼的叫醒了沉思中的皇上:“皇上,罪己詔書……已念過了。”

皇上陰沉著臉,目光緩緩掃視著惶恐不安的文武百官,緩緩開口道:“朕這四十余年來,雖說算不得一個英明的皇帝,但‘勤勉’二字,朕卻無愧於心,朕待百姓臣民如親子,不嗜殺,不矯縱,竭盡全力使我天朝老有所養,幼有所依,君聖臣賢,與萬民同造盛世。可是……為何有這麽多人要造朕的反?昔有潘文遠篡權叛亂,潘文遠被朕誅殺鎮壓,時隔一年的今日,今日……要謀反篡位的,卻是朕的嫡長子,朕十年前冊立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