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陰差陽錯

韓亦真出身世家。從小接受的便是貴族教育,所謂貴族,最起碼在言行舉止方面要顯得有教養,男子要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女子要賢良淑德,恬然婉約,這都是一個世家子女所必須具備的素質。

韓亦真在這方面做得很好。無論在內在外,無人不說她具大家風範,她平日的一言一行都完全符合一個世家子女的教養要求,完美得簡直可以當作一本教科書了。

可自從今日遇到方錚後,她忽然發現以往培養出來的凝神靜氣功夫竟完全沒了作用,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一直在克制自己想對方錚采取暴力手段的想法,這個想法忍得她好辛苦。

現在她當著父親的面,竟然脫口說出“春宮圖”這樣敏感的字眼,作為一個從小性子恬靜賢良,視春宮圖為洪水猛獸的她,作為一個待字閨中,未出深閣的大家閨秀,此時情何以堪?

偏偏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房一側的方錚還笑得那麽討厭。眼中不時閃過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更如火上澆油,於是,韓亦真不甘心在沉默中滅亡,她爆發了。

“我打死你這無恥無德的登徒子!”

韓亦真美目噙淚,不顧父親在旁,也不顧方錚欽差大臣的身份,她不由分說,抓起書桌上一方沉重尖銳的端硯,脫手便扔向方錚的腦袋。

“真兒,住手!”

“哇!謀殺欽差啊!快來人——”

方錚大驚失色:“喂,你瘋啦?我招你惹你了?”

“狗賊,今日我便與你同歸於盡!”端硯被方錚閃身躲過,韓亦真含著眼淚大叫著,抓著書房內的東西便沒頭沒腦朝方錚身上砸去,一時間,昂貴的湖州毛筆,珍稀的黃玉鎮紙,上好的徽州松墨,全都化為韓亦真手中的暗器,漫天飛舞著朝方錚頭上砸來。

“啊!真兒,住手!老夫的文房四寶——”

韓竹心疼得不行,白天被韓亦真在前堂大砸了一番,無數珍稀古董化為了碎瓷片,他心裏疼得還沒緩過勁兒來呢,現在他的女兒又開始發飆,書房裏的寶貝豈不是都得遭殃?

韓竹急忙上前。死死抓住了歇斯底裏的女兒,“真兒,真兒!你冷靜點!”

方錚方才被砸得哇哇大叫,見此刻韓亦真被她老爹制住,終於松了口氣,還是韓老頭明事理,這女兒看著文靜,其實是個瘋婆子,應該把她關起來狠狠的抽她屁股。——話說,方大少爺遇著的女子怎麽都有暴力傾向?連嫣然現在都跟著長平不學好,沒事就掐他腰間的軟肉,怎麽振夫綱都不管用,悲哉!

方錚被剛才的一幕嚇得有點冒汗,心裏甚至有些發虛,剛才那麽大一塊端硯飛過來,得虧自己有逃命的天賦,不然京城的皇宮前該為他降半旗了……

“亦真妹妹,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咱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韓竹死死抓著韓亦真的雙手,聞言不停點頭,他也嚇出了一身老汗。一屋子的珍稀寶貝呀,隨便砸個幾樣他都會心疼好幾年,幸好自己及時攔住了女兒。

於是韓竹在心疼滿屋子寶貝的心理下,竟然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就是,真兒啊,方賢侄說的很有道理,實在要打,你們出去打,別把老夫書房的東西摔壞了……”

“對對對……啊?”

方錚聞言傻眼了,這……這老頭說的是人話嗎?

本來對韓老頭印象挺好的,這會兒方錚只覺得韓家特可恨,從老到小,沒一個正常的。

“噗嗤!”

剛才對方錚怒目而視的韓亦真,見到方錚目瞪口呆的表情後,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起來,俏臉還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兒,現在一笑,便如同雨後梨花,分外惹人憐惜。

方錚看著韓亦真的笑顏,神情不由一呆,目光漸漸癡迷起來。

韓亦真見方錚一臉色相,忙將笑臉一收,極其嫌惡的哼了一聲,俏臉很快便板了起來。

韓竹見女兒終於恢復了冷靜,不由放了心,松開了手,然後望著方錚訕訕的笑道:“呵呵,老夫教女無方。令賢侄看笑話了。實在慚愧得緊。”

深呼吸了幾口氣,韓亦真這時完全恢復了常態,理智又開始支配她的行為。

她與方錚之間仇恨再大,此時也不能得罪他,方錚是欽差,據說在京城權傾朝野,他要收拾整個江南的世家或許不可能,可若單只收拾韓家,想必不會太難,更何況在方錚心裏,也許韓家還與江南稅案有所牽連,自己則更需冷靜行事了。

“方大人,民女剛才失態了,多有得罪,還請大人莫與民女計較。”

忍著對方錚的憎恨和厭惡,韓亦真盈盈向他襝衽為禮,仿佛完全忘了剛才的“調戲”和“春宮圖”的事情。

方錚驚疑不定的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跟你計較倒不必,可是……你待會兒不會又失態吧?第一次可以稱之為失態,第二次應該叫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