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橫掃千軍如卷席 第三十六節 智勇(第3/4頁)

“你預判啊。”熊廷弼瞪大了眼睛,手指在紙上的簡易地圖上連戳了幾下,力量大得好似要把桌面戳穿一般:“你根據地形、天色,對比敵我的兵力、兵種,預判對方的陣型、可能的進攻路線、攻擊的地點和每次能投入地兵力啊,然後不就可以進行針鋒相對的部署了嘛。”

“熊公能給小子講講怎麽預判麽?”

熊廷弼的胡子都吹起來了,他像是盯著陌生人一樣地盯著黃石看了半天,臉上又露出些不屑的神情,嘴角也嘲諷地彎了起來:“黃將軍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你到底會不會打仗啊?”

黃石臉頓時變得通紅。長久以來黃石一直以力取勝,他也知道自己的指揮確實很粗糙,但他早就放棄了和古代的名將拼指揮水平的念頭了。

但不等他說話,熊廷弼的眉頭就又皺起來了:“不對啊,老夫剛才看你簡略說過金州之戰,感覺你的預判明明很準確啊。”

熊廷弼說著就把金州之戰的示意圖從下面翻了出來了,黃石給他講的金州之戰是真實的實情而不是什麽八百破六千,熊廷弼皺著大眉頭開始仔細盤問起黃石戰役的經過。這次熊廷弼把幾場戰鬥的每個細節都反復推敲,眉毛也越擰越緊,嘴裏不停地嘟噥著:“蠢材,真是蠢材。”

只是問過了金州、蓋州、南關三仗後,熊廷弼就擡起頭,滿眼都是不解:“小子,你的金州之戰打得很有靈氣啊,可與古之名將比肩,連老夫都有自愧不如之感。怎麽蓋州和南關會打成這個樣子?簡直……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嗯,金州之戰後小子你可是生過什麽大病麽?”

黃石心裏暗道了一聲慚愧,金州之戰伏擊那批出逃的後金軍他是占了歷史的便宜,事先知道了對方後來的每一步行動,戰略上當然是絕對的料敵先機。而在蓋州之戰的時候,黃石就兩眼一抹黑了。再到了南關之戰,黃石的對手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一流軍事家,黃石每次都完全是靠蠻力取勝了。

熊廷弼狐疑地又掃了直流冷汗的黃石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南關之戰,嘴裏兀自小聲啰嗦:“真正蠢材……不過你小子的力量真的是很大,這樣的局面都能被你翻盤,老夫不記得建奴有這麽差啊。”

“好,”熊廷弼把這張紙也擺到了一邊,他粗粗瀏覽了一遍復州之戰的示意圖:“我們再說這仗吧!”

雖然明知不會得到好評價,但黃石明白現在不是好面子的時候,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把心一橫:“嗯,熊公明鑒,這仗是如此這般……”

……

雙目呆滯的熊廷弼微微張著嘴,直愣愣地看著地圖,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黃石看著他這模樣都替他感到難受,滿臉羞愧地低聲說道:“熊公,小子自知確實是蠢材一個,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那熊廷弼對黃石的話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仍然保持著石化地狀態。黃石見狀又低聲叫了一聲:“熊公。”

“啊,”如大夢初醒的熊廷弼看著地圖搖頭連連嘆息:“黃將軍你料敵、用兵的資質,以老夫觀之,不過中人罷了,最高不過中上。復州這仗你輕敵冒進,你中了埋伏,你布了一個發揮不出兵力的圓陣,不做牽制攻擊,你還遇到了拒馬和弩機,但……”熊廷弼的手指輕輕在官道上劃了一條線,眼皮一擡死死盯住了黃石的臉孔:“你就用一個步隊這麽簡簡單單的一沖,那建奴就垮了?”

黃石諾諾地小聲回答道:“是的。”

對面的人臉色反復變換,神情一會兒高深莫測,一會兒猙獰可怖,真是古怪之極……

“天下奇才!”熊廷弼大叫一聲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拱手就是一個深躬:“黃將軍,老夫服矣。”

……

天已經蒙蒙亮了,熊廷弼久困牢房,畢竟體力不支。他伸手掩住嘴,重重地打了個哈欠。經過一天一夜長談,熊廷弼把自己畢生所學所知的精華都傳授給了黃石,希望黃石以後能少中計、少吃虧。熊廷弼對著仍在埋頭記錄的黃石笑道:“黃將軍,不知不覺的,天都亮了。”

黃石已經寫完了最後幾個字,把筆擱在了一邊,他看著地上堆著的幾只茶壺。昨夜為了提神,黃石和熊廷弼真是喝了不少濃茶。跟著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裏不禁為熊廷弼感到深深的刺痛:“熊翁昨夜的教誨,小子回去一定熟讀。只恐資質鄙陋、不通智謀,白白浪費了熊翁的這番心血。”

熊廷弼聞言搖了搖頭:“不然,黃將軍不可妄自菲薄。兩軍交戰,歸根到底拼的還是雙方的軍力。兵家所謂尚智、尚謀,不過是靠智謀去削弱對手的力罷了。智將善謀敵,大智者,敵有十力而先去其九,後以十全之我擊一力之敵,故智將百戰不殆;勇將善謀己,大勇者,我之一力可當敵十力,我之十力可當敵百力,故勇將所向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