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萬仞指峰能擔否 第二十四節 刨墻(第2/3頁)

“我們有多少傷亡?二百?三百?”黃石遲疑著問身旁的衛隊。海州城上的敵軍雖然拖來了幾門小炮,但打了這麽半天也沒有造成幾十人的傷亡。東江軍地損失主要是在弓箭和木石上,方才在土山上曾經有一塊滾木沒有擋住,黃石眼看著就滾下去了十幾個人,估計其中有幾個官兵是陣亡了。

“恐怕沒有三百,建奴的弓箭手在拐角處施展不開,而且主力都被我軍牽制在四座城門。不過屬下覺得二百傷亡應該是有了。”

洪安通所說與黃石的判斷差不多。黃石環顧了周圍的長生島內衛一圈,這些部下的臉上都露出了躍躍欲試地表情,黃石下達了命令:“我這就去向毛帥請戰。你們傳令給救火營工兵隊,讓他們做好上陣的準備。”

歐陽欣領著救火營工兵隊趕到城下時。海州城內打過來的火力已經給他們造成了幾個人的傷亡。這時一大段海州城磚已經被東江軍扒開,城垛、護墻磚都已經統統不見了,那個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的東江軍官還領頭喊著號子:“攻下海州,敞開吃肉。”

自打把眼前的城磚扒開,露出墻裏面的土坯後,這個軍官便親自操起一杆鐵鍁,和他的部下一起瘋狂地在墻坯上刨土。他們頭頂上地東江軍刀盾兵又向兩翼和前方擴展了一段距離,以保護拐角處的友軍。盡可能的使他們能不受幹擾地破壞城墻。

救火營的工兵隊到墻角的時候,耿仲明正帶著他手下的營兵退回來,已經有其他營的生力軍頂了上去。氣喘籲籲的耿仲明甩著酸麻地手臂,連著幾個蹦跳就下了城墻。耿仲明戰袍上滿是斑斑的血跡,他專門繞路走到那個笑口常開的東江軍官身旁,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潘傻子,今天幹得真不賴啊!”

“那是,那是。”潘傻子呵呵大笑著。手下更是卯足了氣力,把鐵一下下掄在墻坯上,同時還加倍用力地喊起來:“嘿,弟兄們,打下海州,敞開吃肉嘍~~~”

從墻上刨下來的土石也不能讓它們散在地上擋路,所以前面的人一邊刨,後面的人就一邊清理,然後把它們裝進口袋裏搬開。為了便於統計功績以給予獎勵,這些土包也都會被東江軍官兵背回去換白標。正在把散土裝包的武遊擊已經把他的上衣都脫光了,褲子也挽到了膝蓋以上,古銅色的後背上布滿了疤痕,上面還蒙著一層水光。

白有才飛快地跑回來扔下了第三個土包後,就捏著白標去換肉湯和烙餅。他走到戲棚地時候正好看見孫二狗和他三弟坐在那裏,白有才過去打招呼的時候,看見孫家老三面前的湯餅一動也沒有動。

孫二狗把弟弟摟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的戲台,弟弟的腦袋軟軟地靠在孫二狗地肩膀上。白有才走到了兩人身邊,本想打招呼。聲音在喉嚨裏轉悠了幾下,又被他生生地咽回去了。

孫二狗對走到身邊的白有才視若無睹,他右臂環在弟弟的肩頭上,手還在輕輕地拍打著弟弟的肩膀。白有才站在這兩個人的身邊,聽著孫二狗為台上的戲不時叫好。每當他喊好地時候,孫二狗還會用另一只手拍拍懷中的三弟。注視著前方對弟弟輕聲說道:“看啊,你不是最喜歡這段了嘛?快看啊,三弟你不是總說這段戲文最過癮了嗎?”

白有才繃著嘴,把手裏的東西輕輕放在了這兩人的桌面上,自己則一動不動地看著孫二狗臉上的古怪笑容,良久之後他沉痛地擠出了一聲:“孫二哥。”

接下來的話白有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孫二狗臉上掛著笑容的同時,眼淚也正在一個勁地流淌,他又低聲喊了一聲好,同時抱緊他了無生機地弟弟用力晃了晃:“看啊,看啊,你小時候最喜歡這段的,總跟爹娘吵著要看,我還記得呢,全都記得。”

孫二狗的話讓白有才也想起了自己的過去,白家和孫家的長輩都是老實本份的百姓,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雖然日子很辛苦,但和所有勤勞的遼東百姓一樣,日常艱苦的勞作能得到地裏的收獲,更能和朋友、家人一起享受普通人的幸福。

十年前,白有才的爺爺總惦著家裏的這個長孫能快點長大,好讓自己抱上重孫子,現在白有才還記得老人家提起這事時,自己父母臉上的微笑。經過幾代人的耕種開荒,白家傳到這一代也有了一些耕地,白爺爺那時總是感嘆:白有才他父親過的日子比自己小時候強,白有才又比他父親小時候過得強,看著家裏一天比一天生活好轉,爺爺就是死了也能閉眼了。

只是這一切美好的前景都如泡沫般地破碎了。白有才的父親為保衛自家的牛而被建奴亂刀砍死在井邊,母親和妹妹也都被建奴搶走了,據說是賣給了蒙古人。白爺爺帶著白有才和他的弟弟拼死逃往東江,白有才的弟弟也因為沒有糧食而被活活餓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