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鉤心鬥角 第五章忽聞噩耗(第3/4頁)

王譚低沉著聲音說,自然不是。只是再用不著了。上次我們和丁少君飲酒告別,那天晚上,丁少君去夕陰街修成裏看望他的心上人,卻發現她早已死在了床上,還有她的女侍。都是被勒死的。

啊,嬰齊腦子轟的一聲,簡直信不過自己的耳朵。天!怎麽又是這樣。凡是我對之付出了愛戀的,總是無一例外會得到這樣的結局。她們對這個世界的離別之絕望,就好像自己只能無望地看著她們而無法接近之絕望一樣。這多少天來,他一直牽念的以為很快可以重見的那個故人,自己還沒來得及再見上一面,又匆匆地告別了他。他曾在夜深時設想了千回,她見回,她見到他時會是如何的一種表情。他曾為自己設想的不同場景而流淚,他曾認為終有一日會有機會去印證自己設想中的場景,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他欠著她的情,雖然她辜負了他的感情,可是一個人不愛自己,那又有什麽辦法,那本不應當有任何過錯。她能那樣關心她不愛之人的安危,贈予他利劍。她在豫章縣最後一次離別他時,所奏的那曲歌詞,他現在仍記憶猶新。也許她一直仍是愛他的,她跟隨了丁外人來到長安,會不會抱著終於有一天還能見到他的夢想?她之拒絕他也完全出自她心底的善良:她忘卻他是有理由的,但是再次拋棄一個愛她的男人卻不再有理由。她在豫章縣廷唱的“時乖命蹇,忽相失兮;徙倚不樂,安絕悲兮”就是明證。他霎時又憶起了初次見到她時,她奏唱的曲子:

高秋八九月,白露變為霜。

終年會飄墮,安得久馨香。

秋時自零落,春月復芬芳。

何如盛年去,歡愛永相忘。

吾欲竟此曲,此曲愁人腸。

歸來酌美酒,挾瑟上高堂。

整篇歌詩似乎都是讖語。她在愛情正盛時,離他而去,為了“歡愛永相忘”而不得不忘的痛楚;現在她終於像落花一樣飄墮在陌生的長安城了,她死的時候沒有一個有力量的人在身邊。是誰這麽殘忍,殺了她?是誰?

他突然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

王譚和燕萬年相顧失色,他們沒想到眼前這個男子簌簌墮淚,而且喉嚨間突然發出這樣尖利的聲音。

王譚勸慰道,嬰君,你冷靜點。我們也不知道是誰。

一個家仆噔噔噔跑上露台,伏地道,主君,主母聽見你的聲音,叫臣來問問是什麽原因。

嬰齊頭撇向一邊,擦幹了淚水,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麽事,告訴你的主母,說我們剛才談論公事,一時激動而已。不用掛懷。

家仆點頭道,臣明白,請主君慢飲,保重玉體。

嬰齊道,二位兄弟請原諒,剛才我一時失態,不過這消息的確太讓我驚訝了。

我們都理解嬰君的感情,畢竟是……同鄉啊。唉。燕萬年也嘆了一口氣。

現在丁少君怎樣,他也沒有追查嗎?

他哪裏敢?他的相好寄寓在修成裏,沒有長安戶籍的,平時根本不敢拋頭露面。現在死了,也只能偷偷安葬,除了我們兩個極為親近的朋友,沒有任何人知道。燕萬年道。

嬰齊身體微微抖了一下,又深深嘆了一口氣,嗯,我能想見丁少君的痛楚。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不過這件事還是應當查清楚,丁少君將她藏得那麽緊密,能有誰知道?況且他不是有叔嬸兩人在家幫忙看著麽?

我也這樣問過,少君說他叔嬸兩個年紀大了,已經習慣了早早上床安寢,哪裏會知道。況且懾於少君的囑咐,他們輕易也不敢去後院多事。至於誰殺了她,怎麽發現她的,確實奇怪,因為除了你我,沒有其他人知道。王譚道。

嬰齊凝視著他們的臉,知道他們沒有隱瞞什麽。是的,總有被人發現的可能。既然自己也在賽場上看見過她,那麽就不能擔保其他人不知道。想到這裏,他堅定地說,我也可以代丁少君察訪一下,以慰故人之情。

燕萬年點點頭,嬰君在廷尉府,辦這事自然得天獨厚。不過我擔心就算查出也無濟於事。

為什麽?王譚道。

嬰齊道,燕萬年君懷疑大概是蓋長公主所為?如果是她,那麽查到了也不是沒有用,大漢的律令有明文,不管王侯將相,殺自家奴仆都算有罪,何況妸君並非奴仆。就算沒有戶籍,來長安看望親戚,也不能白白死了。

王譚道,話雖然這麽講,不過涉及到蓋主的私人行徑,為了掩蓋,皇帝會出面幹涉的。嬰君就不要自惹麻煩了。

是啊,皇帝如果說有詔勿治,誰還有什麽話說。而這件事,皇帝一定是不願讓它到處傳揚的。燕萬年補充道。

嬰齊頹然道,就算不敢對長公主這麽樣,但我們還是可以查查,究竟是不是她所為,如果是,她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