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鉤心鬥角 第九章嬰齊廢為庶人(第4/4頁)

不要再說了。桑弘羊不悅地打斷桑遷。他望著嬰齊,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地說,是啊,到底是什麽緣故呢?

嬰齊道,也許事情很簡單,詔書免我為庶人,也可以算是一項嚴厲的懲罰罷。

桑弘羊若有所思,這個懲罰未免——當然這倒也無所謂,漢家官吏多有屢敗屢起者,只要這條命還在,就不能算輸。現在我們去露台上燕飲為樂,不管怎樣,這次也算是逃過一場劫難了。

一行人步入後庭,沿著露台的曲尺形樓梯上行。嬰齊隱隱感到嶽父剛才的話含有的悲壯意味,是啊,在朝廷上做官,經常要拿著身家性命去參與博弈。只要這條命在,總有翻身的日子。但是,由嶽父嘴裏突然說出這麽一句,怎麽感覺到有一絲不祥呢。

晚上,桑緋幫助嬰齊在燈燭下盥洗,她看到嬰齊背上的青紫傷痕,心疼得掉下淚來,柔聲道,阿翁已經吩咐獄吏不許對你有所傷害,怎麽還有傷痕?

哦,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獄吏對我的確很好,沒有一點為難。嬰齊寬慰妻子道。他不想說出閻樂成的事,覺得這件事有點復雜,如果桑緋去告訴嶽父,反而又添麻煩。嶽父雖然貴為禦史大夫,但近來麻煩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順。他實在不願意讓自己的私人恩怨又去分散嶽父的精力。

桑緋道,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我和你兒子可擔心死你了。

嬰齊反臂一把抱住妻子,笑道,兒子還在肚裏,就會擔心父親麽,你可真會危言聳聽。

才不是呢,兒子的心是和母親一體的。桑緋道。

嬰齊摸著桑緋鼓起的肚皮道,還有多久能生下來,我真想早日看到。往後我沒有公事,每天灌園治產之余,也可以陪你帶兒子了。

桑緋道,只怕阿翁不會容許你安於現狀。

嬰齊心裏暗嘆了一聲,自己的經歷真是莫名其妙,當初稀裏糊塗就入贅到桑家,現在又稀裏糊塗免為庶人。妻子說得對,嶽父當初就覺得自己明於吏事,才將自己招贅的。如果自己的志向僅僅是灌園治產,豈非讓他老人家失望。他心裏想著,思緒又飄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道,緋兒,你覺得讓扶疏嫁給戴牛怎麽樣?

桑緋愣了一下,噗哧笑了,怎麽,你真舍得將她嫁出去?

不嫁也不行啊,扶疏都二十好幾了,不能一直耽誤了她的韶華。

那為什麽你選中了戴牛呢?

我有幾層考慮。首先,戴牛當年就一直暗暗喜歡扶疏,只是以前扶疏對他似乎無意。第二,戴牛現在越發能幹了,他有能力讓扶疏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第三,大概戴牛不會嫌棄扶疏的喑啞,能夠娶她為嫡妻罷。

桑緋道,你說的大概不會嫌棄是什麽意思,那就是說,戴牛可能還是嫌棄扶疏了。

嬰齊想起日間和戴牛談起此事的反應,有點躊躇,但是想到自己的確沒法老這樣耽誤扶疏了。自己廢為庶人,哪有能力總是保護她。庶人本來已寄人籬下,怎麽還奢望娶妾。況且娶妾這想法自己本來早就放棄了的。他望了一眼妻子,強作笑容道,緋兒,我記得你曾多次勸我納扶疏為妾,難道你真的一點不嫉妒麽?

桑緋遲疑了一下,囁嚅道,也許,也許還是會嫉妒的罷,不過我從小保傅就教導我,不妒是婦人最重要的美德之一…

嬰齊忍俊不禁,你這是掩耳盜鈴呢。怎麽可能不妒,作為你的丈夫,我還不了解你嗎?其實你多次有意無意地透露了你的這種矛盾心情。好了,我覺得還是將扶疏嫁給戴牛比較好。要不就這麽定下來罷,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們可以擇個吉日把這事辦了。

桑緋將腦袋掩在嬰齊的懷裏,我都聽我夫君的,我累了,咱們睡罷。她柔聲道,雙手環住嬰齊的身軀……

嬰齊抱緊了她,吹滅了枝形的油燈。